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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算计。”梅成很认真地问:“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爱上海玲呢?”

  “很简单。因为她和琬平、瑾平太像了。”圣平反问他一句,“你会爱上自己的妹妹吗?”

  这时水开了,尖锐的哨声响着,圣平并不知道这声音也吵醒了在卧室里睡觉的晓青。

  海成看着圣平用开水热罐,又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晓青吗?”

  圣平装茶叶的手一顿。真奇怪,大家老爱问他这个问题。他不是要娶她了吗?

  “娶”是个很明理的字眼,有誓约有义务,他会照顾她一生。“爱”是一种感觉,飘渺不定,他一直没有时间去体会,又怎能说清楚呢?偏偏海成是他多年好友,不好蒙混。

  “你见过她的,她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吗?”他试着说。

  “你在顾左右而言他。”海成像抓到把柄说:“我太了解你了,圣平。你这人凡事讲求真凭实据,你不直接回答我,就表示你自己也不确定,或者根本不爱她。”

  圣平有些招架不住,就玩起以前的推理游戏:“海成,你先告诉我,爱情的定义是什么?”

  “瞧,你又来了。”海成说。

  “我只不过想知道结婚七天的你,对爱情有什么看法。”圣平一脸无辜。

  “不管我的看法是什么,你是一点恋爱症候群都没有。”海成说:“人家为求佳人,会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神魂颠倒、日夜苦思,你都没有。很明显的晓青并未触动到你的心灵深处,你迟早会感到不满足的。”

  “你听太多琬平她们的胡言乱语了,她们对晓青一直有莫名其妙的成见。”圣平神闲气定地说:“我觉得晓青挺适合我的呀!”

  “你一向最理智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朋友为什么都反对你和晓青呢?”海成努力说理,“因为她和你实在差太多了。你聪明优秀,像汪洋大海,需要的是一个有才华、有智慧的女人和你心灵相契的共度一生;晓青只是一个小湖,她不懂你的世界,又如何能让你真正快乐呢?”

  “海成,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些年我把我的心灵、世界、快乐全都献给医学,早没有余力去应付爱情和女人了。”圣平推陈他的想法,“晓青对我刚刚好。她不扭捏作态,不用我花太多心力,不会给我任何压力。她崇拜我爱慕我,了解我的工作,她会做个十分称职的医生太太,不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她已经被她家人训练得非常好了,你不觉得她正适合我吗?”

  “更别提她还有个院长父亲和医院董事的外公了。”海成用讽刺的口吻说。

  “是又如何?很多医生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圣平很笃定地说:“医科七年,预官两年,现在不正是我结婚的时候吗?”

  “圣平,我和你朋友多年,知道你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海成说:“但你这样为方便而结婚更是糟糕。万一份以后碰到真正相爱的女人怎么办?”

  “若有这个女人出现,我会克制自己的感情,来遵守对婚姻的承诺。”圣平理智地下结论。

  突然有书本落地声,他们同时望向卧室门口,才发现晓青站在那儿,一脸死白,有着怪异的神情。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上舞蹈课了吗?”圣平站起来问,一时尚未想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取消了……”她像个梦游的人般,茫然地拿起外套,走向门口说:“我要回家了……”

  海成先觉大事不妙,他放下茶杯,也站在一旁。

  “晓青,你是不是生病了?”圣平担心地说,走过去拉住她,要感觉她的体温。

  “别碰我!”她彷佛一下被惊醒,尖叫着甩开他,“走开!你去找你真正相爱的女人吧!你不必克制自己的感情,也不必信守承诺,因为我不会嫁给你了!”

  圣平这才想起他和海成的对话。该死!那么多的无心之语及言下之意,她到底听到多少?

  “晓青,你听我解释……”他设法抓住她。

  “你这大骗子、伪君子,你根本不爱我……”

  晓青在盛怒中,一拳打过来。圣平有以前的经验,马上接住。先右手再左手,两人形成拉锯战。别看她轻灵纤秀,蛮力还真不小。

  “晓青,你必须冷静下来,我们才能谈话。”圣平急切说:“刚才那些话意思可以有很多种,你别想偏了……”

  他一说,晓青的火气更大,她说:“你还想把我当成白痴笨蛋吗?什么意思我够清楚了,你根本不在乎我,我只是一个‘方便’。方便替你洗衣烧饭,方便给你呼来唤去,方便让你成家立业,方便使你飞黄腾达,方便得就像一泡即成的方便面!”

  说到这儿,她愤怒加伤心,用平日练舞的灵活猛推一把,圣平几乎跌倒。

  海成又急又愧,事情都是他惹的,试了几次,总算插上嘴:“晓青,我们只是随便谈谈,真的没有其它意思!”

  他的声音让圣平分心,晓青左手挣开,一个大弧度打到要靠近帮忙的海成,海成唉叫一声,眼镜都歪了。

  “晓青!”圣平面对这狂怒的小母狮,已顾不得小心,只求能制住她的利爪。

  “你真是个好朋友!”她把箭头指向狼狈的海成,“为了他,可以去贬低所有的人!你以为全世界只有周圣平是伟大的人类,而其它人都是没头没脑的牲畜吗?什么汪洋大海?什么小湖?谁有资格做评定?依我看来,你们都是臭水沟,你、琬平、瑾平、海玲统统都是,都是目中无人、心存恶念、冷酷自私的伪善者,我受够你们了!你诅咒别人的爱情,诅咒我;那么我也诅咒你的婚姻,你的妻子,你会高兴吗?”

  海成本想走近,又被圣平阻止。

  “晓青,你骂够了没有?”圣平把她箝得死紧,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不要听,都是连篇谎言。我真后悔把爱情用在你身上,简直浪费我的生命,我恨你!我恨你!”她吼着。

  手既无法使力,她用起了舞蹈动作兼防身术,狠狠地往圣平的胫骨一踢,痛得他哇哇大叫,立刻松开她。

  晓青趁这个机会,冲出了公寓。

  “快追她!”圣平忍着痛,天!她的力气还真大。

  “我……”海成被这情势吓呆了,还待在原地。

  “快!她在盛怒中,很容易出事的!”圣平咬着才说。

  两个男人追到大门外,晓青已跑得好远。他们一个跛脚,一个扶眼镜,一路大呼小叫,还真像疯子。

  他们跑到巷口转弯处,她已不见踪影。圣平坚持穿过几条街巡梭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是没有晓青,他从不知道她的脚程会那么快!

  “我们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海成气喘呼呼地说:“你晓得她可能会去哪些地方吗?”

  圣平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着,基金会、葛天宇、舞蹈社……,他常常听晓青提起,但没去过也不知道地点,他甚至连她的好朋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以往晓青都是准时又自动地出现在他面前,从不需他去费心寻找。如今想要探知她的去向,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在医院时,她都怎么打发时间呢?

  他发现他的所知有限,不禁有些心慌茫然了。

  “回家!对,她说要回家的!”圣平突然想到,“我们先回去打电话给汪家,把事情说一遍,免得他们莫名其妙。”

  “真抱歉,都是我的错。”海成在回去的路上说:“我不该那么鸡婆去管你的事,又问一堆无聊的问题,发表不明就里的谬论,晓青骂得对,我又有什么资格?!”

  “别自责,我明白你是一片好心。”圣平说。

  “却给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现在该怎么办?”海成懊恼地说。

  “别担心,晓青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从不记恨的。”圣平尽管沮丧,也用乐观的口气说:“我好好对她解释,她会听的。”

  “我平日看她总是静静的、笑咪咪的,没想到她脾气还真不小!”海成说。

  “你还敢说她是小湖吗?其实真正的大海是她,波涛汹涌起来可不得了,我就被她的海啸震过好几次。”圣平苦笑地说。

  “你是在乎她的,对不对?”海成若有所感地说。

  “我不在乎她的话,就不会娶她了。”圣平说:“我这一生对任何事都是仔细考虑铺排过的,你我相知多年,你怎么就对我失去信心了?”

  “不是失去信心。”海成说:“毕竟感情的事不像一加一那么单纯,我不希望你太轻率了。”

  “是吗?我和晓青之间就那么单纯,我完全不愿意它们复杂化,你懂吗?”圣平望着将暮的天色说。

  唉!既是单纯,他为何不直接回答海成他爱晓青就算了?!还啰啰唆唆扯了一堆;但谁又知道晓青会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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