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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子一面说,一面将扩张器塞给哲夫,用以证实她所言不虚。

  哲夫马上对敏贞说:“是一场误会,对不对?”

  不是误会,是她诬陷的,其实也没有诬陷,他下午的确对她非礼。这是唯一救敏月脱离苦海的机会,她不能因为害怕而放弃。于是,她再一次不计后果地说:“没有误会,他的确欺负我!”

  “你说话要凭良心呀!你敢发毒誓吗……”秀子情绪崩溃,不顾一向宽忍的继母形象,对敏贞大吼。

  “姑丈、姑姑,你们不要再逼问敏贞了,是我的错,罪过我一个人承担。”绍远转身看见敏月,与她惊疑痛苦的眸子相对,他深深行个礼说:“对不起,这样的我是没有资格娶你了,真对不起。”

  他走向甫道,哲夫立即向前阻止,用着从未有过严厉语调说:“你,跟我到书房来,我要好好和你谈谈。若你真做出这种事,拿我女儿的终身开玩笑,我也不会饶你的!”

  他们消失在往东厢院的走廊后,秀子狼狈瞪了敏贞一眼,也急忙跟上去。

  房内又恢复寂静,只剩两个姊妹默然相对。

  “姊姊……”敏贞先开口。

  “闭嘴!”敏月一反平日的温柔,很激动愤怒地说:“不要叫我姊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你处心积虑地破坏我的姻缘,到底有什么好处?”

  “姊,处心积虑的不是我,破坏姻缘的不是我,是冯绍远。”敏贞拼着最后一口气说:“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吗?”

  “我只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不快乐,就要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痛苦。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敏月咬着牙,忍着自己快崩溃的情绪,“阿爸迟早会问出真相的,不管谁对谁错,我都很难再原谅你,因为你的任性妄为只会毁了我一生的幸福,你知道吗?”

  敏月是哭着跑回房的,可她的这番话在空气中久久盘旋,如针般刺痛着敏贞的心。

  走廊上阿娥的脸一闪,敏贞用力的关上门,游魂似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天呀!她是刚被人轻薄的女孩家呀!他们竟把她孤独地留在黑暗中,没有陪伴。也没有安慰,这岂是正常的?

  哲夫在书房“"陪”罪魁祸首,敏月还狠狠骂她一顿,气得几乎想要断了姊妹情分,他们怎能如此对待才受委屈的她呢?

  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只把绍远的话当金科玉律,他说马,大家不会说是鹿。冯家在黄家所下的迷咒真的不能解除了吗?她一个黄家嫡亲女儿的话竟不如一个外姓人,这个家还能待吗?

  绍远可以轻而易举地否认,推翻她的控诉,甚至今她下不了台,他为什么不那么做呢?难道他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吗?

  她不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总要有人揭发绍远真正的企图。父亲责怪她也好,姊姊不原谅她也好,至少她逼得他们不得不去面对问题。

  只是她好怕好怕,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孤立的程度,以后无论绍远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她都不会再有援手了。

  翌日早餐时间刚过,敏贞就被叫到书房。她想,下女和工人之间不知传得如何沸腾了。她仍将头抬得高高的,无视众人的眼光。

  阿娥喊她时有些不自然,她猜绍远早已揭穿她的谎言,她所要面对的就是哲夫的一顿怒骂和训诫,但她不会认错的。

  书房内竟不只哲夫一人,还有玉满、秀子、绍远和敏月,他们或坐或站,面色都很凝重,仿佛在开审判大会一样,而被审者就是敏贞。

  他们不开口,她也不出声。最后,哲夫把笔丢向书桌,那声音让每个人心惊。

  “敏贞,看着你母亲,对她的遗像发誓,昨天晚上绍远真的有对你不规矩吗?你非说真话不可!”

  敏贞被这要求吓到了。连母亲也扯进来了?她望着照片中那美丽高贵的脸孔、心中异常凄楚,他们竟连死去多年的灵魂都不放过,母亲的一生还不够悲惨?

  “不必发誓,敏贞没有说谎。”绍远口气急促地说:“我都已经承认自己的过错了,为什么你们还要逼问她?她是女孩子,这种事怎么好一再启口呢?”

  “你要知道我们的看法吗?”哲夫把目标转回绍远,“我们认为敏贞气喘病发,你去帮忙,她乘机反咬你轻薄来破坏你的名声。敏贞是我的女儿,我很清楚她,她很任性孩子气,过去她不只一次和你唱反调,你也不只一次在维护她,但这次实在闹得太严重了,你为什么还要包庇她呢?”

  “我没有包庇她……”绍远说。

  哲夫很明显地耐心尽失,他打断绍远的话,把箭头又指向敏贞。

  “你都已经十九岁了,做事不能老瞻前不顾后。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影响多少人?绍远的未来、你姊姊的终身、黄家的面子,更不用说你自己的名节问题了!你一口咬定绍远对你不规矩,传出去有多难听?到时谁敢娶你?最倒楣的还是你自己,你想清楚了没有?”

  敏贞没想那么多,也没有力气顾及,她一方面心寒家人对她百分之百的不信任;一方面也惊愕于绍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真相。

  他当然不可能包庇她,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敏贞打了一个寒颤,父亲的眼光凌厉如藤鞭,事实上,不仅父亲,而是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不信,好似她早已被定罪,现在只等她承认和画押。

  她突然了解绍远的用意了。他又在表演伟大的殉道者,唱一段为保护她而牺牲自我的苦肉计,所以她说什么都是输家。太可怕了,她就永远扳不倒绍远吗?这么一想,她更咬紧牙关,拒绝开口。

  哲夫等到的又是沉默。若非念及亡妻,他老早想好好修理这被宠坏的么女一顿,可惜已经太迟了。他束手无策地对母亲说:“阿母,我从有话说到没话,他们都死硬着嘴,你看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是顾名声比较要紧,”玉满愁着脸说……“既然这两个都坚持有事情发生,绍远就不能娶敏月;他必须给敏贞一个交代,敏贞也只有嫁他一条路了。”

  什么?敏贞把头一抬,尚未发声抗议,敏月那一边就先气急败坏了。

  “阿嬷,怎么可以这样?您明知道……。”敏月几乎哭出来,“冯家就快来提亲了,明明说的是我,如今又变成敏贞,这不是开玩笑吗?你们要我怎么做人?我都没有脸去面对我的朋友和同事了!”

  “对!我也不同意!”敏贞进房来第一次说话,“他……他那样欺负我,你们不把他赶离黄家,还要我嫁他,这太没有道理了!我……我死也不嫁!”

  “你不嫁就得说实话,若不说实话就得嫁!”哲夫说。

  她是说实话呀!绍远不爱姊姊,又在茅草屋中轻薄她,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呀!

  她望向绍远,他倒是一派镇静,脸上的表情连换也没换。当然,横竖他黄家女婿的位子是跑不掉了,不是姊姊就是妹妹,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看着一直不表示意见的秀子说:“你们冯家一定不赞成,对不对?你曾说过谁娶我谁就会倒棉,冯家怎么敢要我这媳妇呢?”

  “天地良心,我哪有说过那种话?”秀子脸色煞白,忙着否认,“这婚事是你讨来的,你既认定绍远对你逾礼越分,他当然就要负责,冯家能说什么呢?”

  “我愿意娶敏贞,用我的一辈子来弥补这个过错。”绍远没有一丝犹豫说。

  “负责?弥补?”敏月悲愤地说:“你们都为敏贞想,但有没有替我想过?这本来是我的婚事呀!绍远哥承诺要娶我,你们又强迫他娶敏贞,你们有没有顾念我和绍远哥的感受?我们可不是受人摆布的傀儡呀!”

  “男子汉敢做就要敢当,没有人强迫我。”绍远总算出现了傀疚的神情,“敏月,我知道再说上千遍万遍的对不起,也不能化解你的愤怒,但我真的配不上你,像你那么好的女孩子应该嫁给更优秀的人。”

  “你竟说这种话?”敏月的眼角泛出泪水,她颤抖地说:“难怪敏贞会说你故作忠厚、无情无义,说你只图黄家的财产,亏我还替你辩解,你竟这样回报我!你是配不上我,你要娶敏贞就请便,但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敏贞快被弄疯了,她的本意很单纯,只是要救敏月,绝不是要大家痛苦,再赔上自己的一生。她摇着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不用祝福,因为我不会嫁给冯绍远!现在不嫁,将来不嫁,永远都不嫁!”

  她激烈地说完,便一刻也不留地离开这要判人生死的法庭。如果她能预知昨夜一念而起的诬告会造成这种结果,她会不会再三思?

  不——她不知道,反正时光也不能再倒流,一切都不能从头再来了,算旧帐只有让自己更混乱不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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