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剑柄也掉了,她的双腿开始狂颤,整个人跪坐了下去,失措地望着她的剑……
寒焰依然文风不动,面无表情。
仁慈,是不会出现在无情刀上的,但他给了她最宽容的仁慈。削断她的兵器,是他给她的惩罚,是给她误闯禁区、口无遮拦的教训;留她一命,甚至不伤她毫发,舞沐裳确实幸运,她得到无情刀首次的莫大仁慈,但她不知道,更不会感激。
我的剑……爹爹给我的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在盘旋。
他默许她可以离去,彼此不再有瓜葛,更不会相见。他反身,离去前对她说:
“江湖是非险恶,不适于你生存。”
他的忠告,在她耳里听来全是轻蔑的嘲讽。
“站住!”她仰起头叫住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站住!站住!”舞沐裳气极败坏地叫道,跳起身冲向他,在他面前像个任性胡闹的小女孩一样又跳又叫:
“我的剑,那是爹爹给我的遗物,你赔我,你赔我的剑来!”
他不敢相信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理的女孩,更不相信有人笨得敢对他大吼大叫;但教他心头顿时一震的是,她豆大的眼泪像滂沦的大雨一般,串串淌落在她胀红的脸蛋上。她哭叫的模样既可笑又可爱,她天真愚蠢得让人不忍心责备她的无理取闹,居然连无情刀都不忍心!荒谬!不可思议的荒谬!
他只能不理她,残如寒焰,面对女人的眼泪却是无计可施,所以他只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地径自往前走。
“站住!不准你走!”
她的双手直接抱住他强壮的手臂,但虽使尽了力气,他的脚步依然从容。
舞沐裳反被他拖了好几步,恼火之下,她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让寒焰心一震,眉一皱,步伐一停,低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半吊在他身上的野女孩,居然一口直接往他的手臂咬下去。
那咬劲之狠,简直要撕下他的皮肉才甘心一般。
舞沐裳抬起头瞪着一双盛怒的美眸,星眸含泪,双颊绯红,她狂怒之美在魑暗谷这阴恶之地仿佛一朵摧璨的野玫,如此娇纵霸道地怒视着他,居然狠狠地撼动他冰封已久的心扉。
“还我剑来!”她咬牙切齿地说。
“离开!”他冷冷回道。是在抗拒那份猖狂的悸动,更是维持他不可一世的骄傲。
他是叫她离开他身上还是离开魑暗谷?但不论是何者,她都不!他毁了她的剑,她非要他赔不可!
“不要!”她大吼了声。
“你真要我动手杀你?”她几乎快激怒他了。
“杀啊!”
她绝对是在挑衅,双手仍紧抓着他不放。
寒目凛凛,寒焰压抑的情绪被她激得难以平息。
“我不杀你却可以毁了你。”
“无情刀竟是这种卑劣之徒,我看不起你!”她依然厉声叫道。
“废你武功,断你四肢,挖目断舌,去筋削骨,由你自选,我成全你。”寒焰的声音宛如地狱阎王般阴狠。
若是别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但气过头的舞沐裳却只觉得忿怒!她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怒气冲天地大喊:
“要杀要剐随便你了!我只要我的剑,你还我剑来!”
不可理喻!再跟她怒言相对下去,先气死的是他!
重重一哼!烟雾席卷,瞬间,他的身影也消失。
舞沐裳追了两步,转了两圈,气得连连劈倒好几棵枯树,她朝空怒吼:
“无情刀——寒焰,寒焰!你这个小人!没度量、心眼小的坏人!我不放过你,作鬼也不放过你!”
她宏亮的怒吼回荡在阴森森的煤暗谷内,刺耳的贯人他耳中。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曾如此心浮气躁,寒月轩隔离在魑暗谷内犹如离世仙境,他向来能在此得到最深的平静与安宁,只因身旁有个他挚爱的水月。
从不曾像此时,一个莫名其妙的野女孩竟能扰乱了他与她的清境,光这点她就足以万死,她竟要逼他丢开不杀女人的原则,成为他刀下第一个女魂吗?
他下不了手的,尽管她的言行举止早已构成他无需任何理由就足以取她性命了。无情刀杀人哪需要理由?哪来的犹豫?哪可能心软?
但……她的天真让他犹豫,她的眼泪让他心软,他怎会让一个素昧平生的笨女孩在他面前撒野,而他居然束手无策?荒谬,只有这两个字可以解释,不可思议的荒谬!
舞沐裳——她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有胆敢踏入魑暗谷的姑娘……
伫在寒月轩的溪水旁,他的心缓缓沉静下来,他相信忘尘见过她了,但他不会轻易现身的,那笨女孩连谎话都不会说。
忘尘……为什么也会放她进人魑暗谷?他知道他不杀女人,但那不表示他不能毁了她……比谁都高深莫测的忘尘,难道也被那口无遮拦、心无城府的笨女孩搅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其实四人虽结义,但对彼此又了解多少?
缓缓转身,他望进木窗内床畔的轮椅上白皙的人骨。水月生前从不知他对她的爱那么深浓,死后更不知他对她的痴如此疯狂,到底爱一个人爱到如此颠狂是不是一种病态?若是,他肯定病人膏盲。
然而舞沐裳突如其来的出现,却竟然可以引起他死寂多年的心一阵仓皇的波澜。
月儿,他的么妹,他的挚爱……深深凝望那具早已冰寒的白骨,他的心,痛得不堪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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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魑暗谷,不见皓月辰星,雾浓的不见天日。舞沐裳坐在树下,捧着断剑生气地哭,哭累了,气消了,肚子也饿了,才发现夜深了、雾更浓了,她开始觉得害怕了。
恐怖的人,住的鬼地方也恐怖!舞沐裳抬起断剑起身,意识到入夜的魑暗谷实在不安全,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跑出什么恶禽猛兽出来,她的武器又被那个自大狂削断,一想到此,她的火气又升上来。
总之,她跟他梁子结下了,非跟他搅和到底!但在这之前,她得先走出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天一亮再进来找他理论!
她摸黑小心翼翼地在浓雾森林中缓步而行,不时地踩到地上的尸骨,吓得她心脏乱跳、冷汗直流,又饥又冻的她,心里诅咒着寒焰不下千次。
不小心踢到脚下石块,她痛呼了声,跳过一株横置在地上的腐木,忽地一阵振翅而飞的黑鸟越过她头顶,吓得她抱头蹲下身尖叫。
寒月轩内的寒焰眉目一凛,她还没走?
舞沐裳气极了、吓坏了,她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之地,眼泪都蹦出来了。
“啪、啪”数声,她惊得缩回手,瞠大眼看见地上坠落了数只折翼断肢的鸟尸。忍不住哆嗦,猛地一抬头,她震愕地连小嘴都张开了。
无声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影似曾相识,在灯笼映照个,显露出一张阴柔绝色的容颜,白纱及地衬着柔粉的绸缎。
美丽诱魅人的女子,不,应是国色天香的美男子——一是冉烟……
“你……你……”舞沐裳一时错愕,混乱的思绪想不起他是谁。
“裳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女人的美貌,男人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姐姐不想医治的男人。
舞沐裳张口结舌,因惊慌过度而无法回神。他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他又为什么来这里了?
冉烟疼怜地扶起她,眼神尽是柔魅。
“瞧你吓坏了,这里别说夜晚,连白天都容易迷路。”
舞沐裳让他扶起,这才回神意识到他男扮女装的诡异。她很快地缩回手,觉得他阴阳不分、怪里怪气,使这个可怕的幽谷暗夜更添阴邪。
冉烟只是柔柔一笑,又问她一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舞沐裳反问。
他一笑,答非所问:
“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出去。”
“等等,你没回答我。”舞沐裳叫道。
“你也没回答我呀!”他说话总是带笑,笑里又埋藏着过分矫情的邪气。
舞沐裳轻蹙秀眉,她老实地回答:
“我想看看无情刀长什么样子。”
“你看到了吗?”
说到这她就有气,她恨得牙痒痒地说:
“没想到名闻天下的奇人竟是这种卑劣之徒,真教人不齿!”
哦,那她竟然还有命活着?奇迹。冉烟眼中寒气一闪,随即笑道:
“这里很危险,你还是走吧。”
“他砍断我的剑,我要他赔!”
呵!有趣。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有命走出魑暗谷的人?”
“哼!我不管,他杀了那么多人,晚上还睡得着觉,简直丧心病狂。他不赔我,我就去找一把上好的名剑,为武林除魔。”
哈,更有趣了。冉烟好笑地望着她。
“哦?那你打算找什么剑?”
“多情剑!”
小妮子野心还真不小。
他终于掩嘴而笑,那种嘲笑意味十分浓厚的笑声让舞沐裳极度不爽快,她瞪眼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