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不哭了,妈的乖女儿,是不是工作累了?那就别再做了,妈妈发誓,以後绝对克制自己的物质欲望,不乱花钱了,好不好?”一语惊醒梦中人,廖舒昀因为常晤人几句话的指引,明白自己的盲目虚荣,竟剥夺了女儿享受青春的权利,她悔恨自己的残忍。
“我呢、我呢,你们母女俩别把我撤除在外啊,我也要改过自新,不贪慕虚华了!”原广安不满没有容身之处,抗议地跳脚。
“老大,谢谢你……”原茉晏哭得好狼狈,回望常晤人的眼神却满溢幸福。他帮她找回了亲情,剔除了累积多年的嫌隙。
原广安不像老婆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神智还很清楚,“不对呀,晏晏,你还没说和这位先生是什麽关系……”
“爸!”原茉晏不依的跺脚,哭红的俏脸因为羞窘,染得更艳丽了,目光迟迟不敢望向话题中的男主角。
“伯父伯母,你们别逼晏晏,这种事还是由男方来说吧。”常晤人冷静低沉的声音总是撼动人心,他站了起来,尊敬的朝原家夫妇点头,解开了夫妻俩的疑惑——
“如果你们不嫌弃,请放心将晏晏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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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寒假了,天气渐渐转冷,可是常晤人与原茉晏两人的感情却日益升温,一天比一天要甜蜜。
常家的别墅,几年来严重缺少人气,主子性情冷,佣人自然不敢放纵喧哗,但自从原茉晏来了以後,各种声音时常充斥空间里。
吵嚷声、笑闹声,还是撒娇的软语,什麽都好,总之原茉晏让常家有了生气;常家的下人也都发觉了,主人脸上的表情丰富多了。
常晤人也发现自己变了,现在的他不再冷漠了吧,他交出自己的一颗心去爱人,将那个女孩宠入心坎底,这样的他,可以许诺未来给她了吗?
盯著手边唯一的相片,他怔仲出了神,问著照片上的人儿——嘉琪,这样的我合格了吗?
纪嘉琪,他结缡两年即因忧郁症发作跳楼自杀、送医不治死亡的妻子。二十五岁那年,他自军中退伍,奉了父命娶了世交的女儿,他们之间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婚後更是不可能培养,因为自小冷漠的他,不擅关心也不懂爱,任由他们的关系由相敬如宾,恶化成相敬如冰。
从小到大,未来、兴趣各方面,他的父亲一手替他安排,所以当一辈子的幸福沦为商业联姻,他一点也不讶异;顺遂父意,他娶了温柔可人的纪嘉琪,然而却也无情地将她推入永难翻覆的地狱深渊。
嘉琪是个好妻子,认定自己是常家的媳妇,她的言行举止合宜得无可挑剔,即使他再怎麽漠视她的存在,初时一年,她咬牙忍了下来,除了当事者两人,没有人知晓他们淡漠的感情!直至一次欢迎她父母返国的接风宴上,他缺席了,承受不起家族长辈殷殷的关切,她崩溃了,自此发病。
接下来的一年,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而他又找不到与她相处的适当方式,终於,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临死前,她只留下一句话:谁都可以来看我,就是常晤人不行,没有心的男人,不许上我的坟……
是他将一个美丽大方的女人折磨得如此惨澹,她指控他无心,不只一次,殊不知他不是无心,只是心寒得不论看待任何事情皆是不愠不火……
好不容易,这样的景况在遇上原茉晏之後产生了大逆转,她帮他找回了感情的温度,用她真诚的感情……这个甜美人儿,他允诺一生的呵护。
“哥,还没睡?”书房门底缝透出亮光,常缨意思性敲了几下房门便迳自开了门。“钦,在看嫂嫂的照片?”
事已至此,常晤人态度坦荡,不若以往避而不谈的冷凝表情,轻点了头。
“真奇怪哪,怎麽你和晏晏在一起时那麽多表情,和我说话就是一副扑克脸?”常缨左手握拳撑住右手肘,纳闷的以食指点点唇瓣,摆明要寻衅。
“明天要搭机的人,还有精力在这里废话?”常晤人不想搭理她的调侃,愈是反对她愈是故意。
她又要回美国,一年回台度假一个月,从她知道自己怀了晶晶开始,台湾变成一个她无法久住的岛国。
他也许真的很冷漠,即使这个妹妹和他出自不同的娘胎,但他却未曾真正关心过她的生活。
常缨腹部抵著书桌,倾身观察他,“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嫂嫂的事你没告诉过晏晏吧?”
“我认为她不需要知道。”他是真的这麽想,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我可不这麽以为。”常缨撇撇嘴,站在女性的角度发言,“女人对自已是男人生命中的第几个总是斤斤计较,遑论是曾有过女人当过自己心爱男人妻子的这等大事,肯定更是在乎。”
“晏晏不是那种女人。”常晤人一点把握也没有,那个小妮子最会胡思乱想了。
“你不说,是怕她知道以前冷酷的你之後会吓跑吧?”常缨笑著摇头。也许,愈是聪明的男人对爱总是慢人一拍,“从一开始被嫂嫂指为不懂爱,到挑中原茉晏来证明自己还能爱,你重建的信心还不够吗?今天你终於找出嫂嫂的相片,勇於面对,不就是想徵求她的同意?嫂嫂当年怨恨你,是因为你不懂得爱人,如今你有了新的对象,我想她会欢迎你去看她的。”
兄长的爱情就要有美好的结果,她诚心恭喜、祝福,相信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大,我可以进去吗?”门外传来原茉晏声带经过压缩後挤出来的声音。
“未来的新嫂嫂来了,我出去走走,你们不要顾忌我的房间就在书房的对面。”打趣的小声说道,常缨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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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看。”原茉晏一踏进书房,忍耐几分钟的情绪一分分溃防。
“看什麽?”常晤人睇著她的表情,察觉她的嘴角在抽搐。
原茉晏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终於,再也忍不住地失声质问:“你还想骗我到何时?”
“你听到我和小缨的谈话了?”她唐突的反应过於激愤,常晤人蹙眉一想,登时明白了。
“一字不漏。”她好後悔,情愿自己不被好奇的心抓著走。
夜里醒来,她因为口渴准备到楼下去喝水,不经意看见常缨往书房走去,禁不住体内求知欲望的催促,就著微开的门缝,她可以看到书房内的动静,更能无碍地听见里头的对话。
那些对话,刨开了她的心,掘出她对他的信任,流出来的殷红是心碎的痕迹。
“既然如此,你就该明白我的心意。”她都听见了,他就毋须苦恼如何启口说明的问题了。
“明白你对前任妻子的心意吗?”她讽刺的讥嘲,面容扭曲。
她不在意自己是否像打翻一桶酸醋的猫儿,不在乎伸出爪子是否会引起他对她反感;她只知道自己好气,原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常晤人惊惶,“晏晏——”她怎会以如此刻薄的语气说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无耻?欺骗小女孩的感情好玩吗?我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改变的工具!你想要展现温柔体贴,为什麽不去找别人?为何要挑上对柔情攻势缺乏免疫力的我?”
所有的力量似一瞬间被抽离般,原茉晏立在原地,无神地盯著前方,“为什麽我要这麽白痴,为什麽我要爱上你?”
常晤人感到脑门被狠狠一击,心乱如麻,“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或许一开始我不是因为对你一见锺情,而接近你,但……”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她用力捣住耳朵,痛彻心扉地嘶吼,“我真恨我自己!直到刚刚为止,我天真地以为你是真的爱我……”
“我当然是真心,不容许你怀疑!”常晤人受不了她茫然失焦的模样,扳住她的双肩猛力摇晃。
起初的动机她能质疑,但之後他真的倾尽心神对待她,别人都感觉到了,她不可能毫无感动,为了这事就否定了他的所有付出。
“我不要是任何人的代替品……”她喃喃的哀求,伤心的声音听来凄凉。
他们的爱情来不及萌芽,就被他一手扼杀了,是他亲自将她细心呵护的爱情宣判了死刑。
“你不会是代替品,除了你之外,我没爱过其他人……”
“你真的爱我吗?我什麽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身材、没有美貌,你是因为我改变了你,才觉得自己喜欢我吧?”
身边有了他後,原本空荡的心慢慢注入了甜滋滋的蜜糖,她拿他温情的呵护滋润乾涸的心灵,她累了,他敞开温暖坚定的怀抱供她栖息,知道她畏惧外在世界的冷酷,他从未逼迫她面对现实的不堪,除了最初的胁迫……
慢慢,他成为她的全部,而今就要失去了吗?时间竟是这样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