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哥都已经去世三年,你怎么会到现在才想到呢?”她又起了另一个疑问。
“过去因为太忙,所以忘了。”
“是吗?”她狐疑地望着他,“或许这些都是你编出来的故事,只为了想找个机会接近她吧。”
“或许。”韦天允仰头喝下手上的香摈,“抱歉,我先告辞了。”他转向另一个熟人的面前,开始攀谈。
“该死,每次都让他逃走。”何湘纯生气得直跺脚,“韦天允,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当生日蛋糕被端出来,生日快乐歌也唱过后,施馒舒终于搞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今天是她公公何敏先六十岁的大寿,难怪有这么多政商名流聚集在此,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亏她身为何家的媳妇,竟然毫无所悉,更糟的是她双手空空就前来。
施馒舒望了望手表。到底还得停留多久,离开才算不失礼?
她总是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才无法打入这家人的生活中吧。以前敬遇到这样的状况,总是体贴地陪在她的身旁,怕她太过无聊,最后总演变成小俩口就躲在僻静处,大南地北地聊起天,将满屋子的客人抛诸脑后,直到最后被点到名,才赶紧站出来。
想起往日的美好时光,她的唇角有朵温柔的笑容。
几段回忆与插曲.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如今呢?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她忽然间有着不胜嘘吁的感叹,内心中的寂寞悄然升起。
“敬,你走得太早了。”施馒舒独自低语。
“他虽走得早,但若知道你用这种方式悼念他,在另一个世界中,他会活得不安稳的。”陌生男子的声音突地响起。
“吓!”她被吓了一跳,旋即变得不悦,“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件美德。”
“我吓到你了?”韦天允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抱歉。
“没关系。”
他自我介绍:“我叫韦天允。”
“幸会。”很有礼貌的行为,但她可没打算跟进。
韦大光没打算放过她,继续说:“你是何敬纯的妻子。”
“是的。”咕噜了声,眼看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光打了退堂鼓。“我想先走一步,公公他应该不会介意。”
“只是,敬纯曾经留下东西给我——”话语延宕在嘴边,他刻意拉长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方才说什么?”被他的话语给迷惑,施馒舒整个人动弹不得。
“而且还与你有关。”
“什么?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她激动得紧握住他的手,“快点告诉我。”
“对一个死去三年的人所遗留下的东西,你很想知道?有多想呢?足够用你的生命来换取吗?”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言词却显得咄咄逼人。
“当然,我愿意付出一切。”用力点点头,她十分热切地说:“韦先生,请你快点告诉我。”
她来对了,即便曾经心有不愿,但来到此地,能听到与敬有关的事,就算她得承受再多的难堪都值得。
施馒舒的泪水开始盈聚,亮光在眼底闪动。早知他并非无情之人呵,总是用最意外的方式让她惊喜。
当初敬走得太仓促,有好多事情,有好多话语,有好多心事,根本来不及说。如今只要能得到与敬相关的只字片语,她都会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收藏着。
“你对我没有怨言吗?”
“当然没有,你愿意替敬传达消息,我感激都来不及。”
“即使迟了三年?”韦天允敛下眉眼地问。
她天真地回答,“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只要跟敬有关,随时随地都欢迎。”
看着她为了一个死去三年的人,那张迫切的脸蛋上漾着光彩,她的生活有多枯燥无味,可想而知。
然而韦天允的回应并没有像她那般热切,更甚者,还感到些许痛恨。
人都已经死去,偏偏还遗留无形的情爱,束缚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敬,你够残酷的。
“其实这个消息对你而言,并不算公平。”他淡淡地说。
“只要与敬有关,无论什么事,都很公平。”
“算了,我收回方才的话语。”他突兀地转变心意,“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探知关于敬的任何消息。”
“你怎么能?”倒抽一口气,施馒舒的表情是愤怒的。
他怎能在她面前用糖果诱惑了半天,结果忽然之间收回,让她连舔一口甜味的机会都没有?
“对你而言,或许不知道才是幸福。”他当然地回答。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无需旁人插手。我喜欢敬,嫁给敬,虽然没能白头到老,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她强悍地说:“如果敬曾经托你转告我往何事,你只要据实以告,不需要替我设想太多。”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请你告诉我。”
望进那双透着怒火的眸子,看出她是绝对的认真。韦天允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将一张泛黄的纸张交到她的手上。
“拿好,别在这里打开,回去再看,你自然就会明白。”
回去看?
开玩笑,她哪还能等下去?施馒舒心急如焚,随即快步地离开何家,此刻她的念头里,只有那张得来不易的纸张。
终于回到家中,她赶紧低头看着那张纸上的标签——
精银行。
第二章
施馒舒无法专心于工作上,连最要好的朋友薛彼晶也无法倾诉事情的真相.所以她选择躲在家中。她要仔细想想,这份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是不是自己心灵深处最渴求的愿望。
三年来,头一次感谢自己仍活在世界上。曾经的怨恨,如今已消失殆尽。偶有的轻生念头,早抛到九霄云外。老天爷终究听到她的心声,怜悯她的痴情,派来一个传达天使,给了她生存的理由。
手上紧紧地握着那张纸,施馒舒只能躺在床上,恍神地度过一天,就算毕卡索再世、梵谷重生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此刻她脑袋中除了韦天允所交给的那张纸外,无法装下其他东西。
天啊,这是真的吗?
敬曾经留下延续生命的钥匙,等待她前去寻找孕育。
忽然间,活下去变成是种盼望,以往她像枯萎花朵般的度日,没有活力、没有生命力。如今只因为一个消息,什么都变了。
虽然身旁的朋友多劝慰她改嫁,但她从未想过要再婚。尤其有过心灵相通的伴侣之后,其他男人变得面目可憎,她连想靠近的念头都失去。
但依赖着回忆,毕竟无法填补她生命中明显的不圆满,隐藏在她内心深处母性的那一面从未消散,她曾经渴望拥有许多的孩子围绕在身旁,让她的生活充满欢笑与生气。
可是遗憾呵,她嫁给敬之后,久久未能如愿地当母亲,原以为自己还年轻,以为两个人将大长地久,机会在可预见的未来会很快来到,但谁知道上天捉弄呀,这个愿望永远没有机会实现。
如今韦天允的出现改变了一切,这是上天给予她的第二次补偿,让人生得以画上完美的句点。她要好好把握,要好好地珍惜。
天可怜见,她打从心底多么想要一个属于敬的孩子,以安慰自己未来在世界上的每一天。
但该如何做呢?
这是最伤脑筋的地方,也是让她最头痛的所在。台湾的法律明明白白地规定,单亲的女性无法独自做试管婴儿。敬已死去三年,她亦无法以未亡人的身分使用。技术上虽然她可以出国寻求其他医生的帮助,但除非有丈夫签字同意,否则根本无法动用。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自私的想法——这件事她并不想让何家的人知情。
她只想要个纯净的小生命疼爱呵护,并不打算卷入何家庞大家产的争夺中。当事情牵涉到金钱利益时,将会衍生许多的纷扰,将一个原本简单的想法,变得龌龊污秽,也会让她的孩子永世不得安宁。
到底该如何做呢?
她的社交生活向来单纯,男人恍如绝缘体,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忽然她脑海中兴起最荒唐的念头,韦天龙的形影如鬼就般,盘旋在她脑海中久久不去。似乎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帮忙了。
但她又如何能向近似陌生人的他开口呢?虽然有敬的影子连结在两个人之间,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可是一想到孩子胖胖的小手和肥软的短腿贴在她的胸前,全然信任的模样……
就试试吧!
唯今之计只有吞下自尊向他低头,求他娶她呵。
何必想太多呢?失败了再说吧。那个叫韦天允的男人又不一定会答应,或许他会当她是个疯子,大声地斥责一番也说不定。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敬如此信任那个叫韦天允的男人,她也该冒个险,追求幸福吧。
如果施馒舒曾经预期自己会遭到拒绝,那么后来事情的发展,确实大大地出乎她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