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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晌,眨去暗生的泪意,她才又坚强地开了口,“小悠知道了。”

  “既然知道,进来帮我擦背。”明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份,景焰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占有意念,无法将她出让给别人。

  “不……那不是我该做的……”倒吸几口气,她吐出拒绝。

  “谁给你权利决定工作内容?”

  “少爷,我不能……”

  那本是贴身男仆的工作,绝非未婚的女子该有的行为,如果进去了,只怕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樊悠闵苦恼而面露不耐烦,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门外传来耳熟的声音。

  “少爷,太夫人请你今晚到大厅用膳。”带着战战兢兢的态度,景福尽责地将命令带到。

  还好有人及时到来。她轻轻吐口气,以为眼前的危机应该解除。

  “明白了。”

  半晌,门内门外都无动静,用力清清喉咙,景福再次提醒,“太夫人、大少爷还有少夫人此刻都在大厅等着你。”

  “下去。”他火气旺盛地说。

  “是。”景福瑟缩着身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行离去。

  “你该死地没听到吗?全屋子都等我一人,连我过门的妻子都在,快点进来帮我擦背。”

  “妻子”这字眼让樊悠闵如遭当头棒喝,若非景家毁约,她今日何苦受此折磨。景焰的声音如雷击,震得纤弱的身子剧烈地摇晃着,怎么能进去替他擦背,那是种私密的行为,男女授受不亲,若果传了出去,非但爹娘为之蒙羞,连黄花大闺女的清誉亦毁于一旦。

  冲动之下跑出门外,却又随即止步,转过身望着半敞的门扉。她想逃,远远地逃离此处,别让景焰羞辱,但她只是个丫头,哪有任性的权利。

  理智上明白自己应该忍,应该像个守本分的丫头,安静而无波的在府里度过卖身的时间。

  以往不都这样过的吗?

  视若无睹,听而不闻,麻木自己的心智,她只要想起未来能与爹娘共度的好日子,便能苦中作乐,但现在……

  算了,这些都只是试炼的过程,没有人会知道的。深呼吸,就当她带着受刑的决心,准备跨入其内,却见景焰慌慌张张地走出,身上的衣裳带着湿气,显然没有将身子擦干就冲出来。

  “原来你还没走。”他半喘着气息,只手撑在她的面前,阻挡所有的退路。

  气恼下冲出来,竟是怕她不回头,眼睛平视过去,是她纤细的腰身,在近距离之下闻到她的身躯传来淡淡的香味……柔和而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神稍稍平稳下来。

  “当丫头的人就得认命。”她是跑出去了,是想离开此地,但是能上哪儿去呢?樊悠闵感到悲哀,穷人家的宿命,她早该认清的,学人家发个捞什子脾气,到头来连饭都没得吃。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认命。”他的怀抱是她惟一的去处,再也没有其他地方。

  “呵,我早已经认了。”闪开他的桎,她走进内室拿起毛巾沾水,准备替他刷背,“总有一天,当钱攒足后,我会真正地离开景府,回到爹娘的身边。到时候你就不必再忍耐我了。”

  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带着笑的面孔却满含着哀伤。一如微弱的烛光,仿佛风吹过之后,即将消失无踪。

  他忘情地伸出手,拉住一双不够细致的手,“你会永远留在此地。

  “少爷,她用力地缩回,双手合紧握在胸前,庄重地注视着前方,回避着他的探索,“请快点入浴,太夫人还等着。”

  “不用了。”

  宽袖一拂,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意念,匆匆离去。

  紧张的气氛随着他而消散,强撑的意念消失,樊悠闵终至 虚软地瘫倒。双手仍紧握在胸前,久久无法移动。

  还好,今天算逃过一劫,可是明天呢?

  * * *

  因为景焰的出席,全家人首度聚在一起,然而在各怀心思的状况下,每个人都心事重重,除了年长眼衰的景太夫人外。

  席间只见她高兴地替孙子与孙媳妇张罗着,又是夹莱,又是热和地谈话,想要引起大家的共鸣。

  “多吃点,来,焰儿,你喜欢吃的糖醋黄鱼。还有冠容,别生疏喔,这可是在家里。唉,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见合家团圆的景象。”

  “谢谢。”赵冠容小口小口地将食物送进口中,脸上没有笑意,甚至连瞧都不瞧景焰一眼。

  而霍日晰像个局外人,兀自观察着两人之间……

  在他的眼中,景焰与赵冠容就像两个带着敌意的陌生人,被迫端坐在同个饭桌上,冷淡地望着彼此,找不出相同的话题,也没有意思想要更进一步的认识对方。

  眼看最佳光景就要过去,霍日晰索性替她起个话题。

  “弟妹,你最近不是接到赵老爷的家书吗?他一定很想念你吧。”

  景太夫人显然很高兴有人终于说话了,立刻接口说:“说得也是,女儿首次离家,想念在所难免。”

  “奶奶有同样的想法最好,正好请焰弟抽个空,陪弟妹回家探亲。”

  景太夫人心喜,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

  “我没空。”景焰凭空飞出拒绝的话语。

  “不用了。”赵冠容同时也脱口而出。

  “为什么?”景太夫人与霍日晰不解。

  “我忘了告诉大家,爹信上特别说到最近都不在家。”她小心翼翼地端出说词,“改天再约时间见面吧。”

  “无妨,你还是可以回家绕绕。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景家无意让你与娘家疏离。赵伯父不在很可惜,但你也可乘机探访赵家其他女眷,聊点心里事。”霍日晰故意指出盲点。

  赵冠容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极度的哀怨,怪他的多事,也怪他的绝情。要跟眼前这个宛如陌生人的丈夫共同生活,已经够要命的,幸好各有各的房还可以忍受。现下还打算带回赵家,那可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大哥,如果冠容不愿意,何必强迫呢?”将嘴角擦干净,景焰从容地站起身来,“我最近没空,读书人嘛,怎好成天在外游荡,应该收心念点书才是。既然冠容想家,或者可以请大哥帮个忙,护送回家。据我所知,最近商号将采购新货,正好顺路。”

  “焰弟,你……”霍日晰眯起危险的眼睛,明白他正在使坏。

  “这是个好主意。”景太夫人点点头,“焰儿说得也对,冠容还没回过娘家,外人看起来,好像咱们欺负她。可焰儿得准备科考,应该在家念书,惟一可以依赖的人,自然是日晰。”脸上带着笑,霍日晰在心中叫苦。正打算拒绝时,不经意看到赵冠容流露出乞求的神情,不由得软了心。

  “如果弟妹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大哥愿意牺牲时间,那难得回家的冠容一定很高兴。在此,小弟先谢过。”景焰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果然见整晚都一副无聊神情的她开始有了笑意,缓缓地自嘴角绽开。

  “不客气。”

  “既然问题解决,而我也已经吃饱了,请慢用,我就不陪各位。”

  景焰作个揖,旋即洋洋洒洒地离去。

  “这个孩子……”景太夫人摇摇头,脸上却出现宠溺的表情,不忍太苛责。“习惯就好,他没恶意的。”

  恍恍惚惚间点个头,顺着老夫人的言词,赵冠容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只在仍旧埋首于饭菜里的霍日晰身上。

  想到两人即将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远离景家种种令人窒息的气氛,那情景美得像做梦。明明该感到头疼,明明觉得难堪,但她却不由主地有了打从心底漾起的笑意。

  呵,真好啊……

  *  * *

  “小悠,快救救我!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呀!”远远地荷花正背着小包袱,被一个老汉拉着往大门走,一见到她的身影像见到救星,伸出双手,又哭又喊的。

  无奈的,景福和满面焦急却无法可想的家丁阿祥只能杵在旁边,任由她的亲爹爹将她带离。

  “找我有什么用?”景福嘀咕着,随即向樊悠闵道:“人家亲爹上门要人,连卖身的银子都还了,咱们也无话可说。走吧,走吧,继续站在这里于事无补,快干活了。”

  “不要,我不要!”荷花凄厉的惨叫声未曾停歇。

  “死丫头!什么救不救的,我是你的老爹,又不是人口贩子,叫人听见了还当我虐待亲生女儿!”那汉子虽老,但嗓门大,气力更大,拖着不情不愿的女儿,一路朝门口走去。

  她频频回首,有些迷惑。

  “别瞧了,丫头,瞧也没用的,一个是父,一个是女,咱们旁人插不上手,要怪就怪那丫头天生贱命。”

  “究竟怎么啦?她哭得好伤心。”绕过转角,完全瞧不见父女俩的影踪,樊悠闵才回过神,问道:“荷花的卖身期间不是还有一整年吗?怎么忽然间就被她的爹爹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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