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椎心的痛楚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喉间苦涩得令他说不出话。
“我不会嫌弃雀儿的,就算她带着你的孩子嫁入我们李家,我对她还是一样的呵疼,相信我的爸妈也是一样。”趁着勇气尚未消褪,李贯中急着道出自己的决定。
范羿行的眸子迸出阴寒,他势在必得的挑战口吻令高扬的火气更加烧滚,无处可发泄的烦闷在身体深处轰隆隆敲打,可是他无可奈何。
除了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时期,他反抗不了被丢弃的命运,这是长大以后的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作主不了往后的人生。
爱一个人爱得太深是种折磨,发了狂地想拥有全部且永远的她,却不忍心让她尝到半点伤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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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范,你睡了吗?”金雀儿转向连续几晚总是背对自己而眠的宽背轻问。
范羿行侧躺的身子一颤,仅仅发出一个喉音作为回答。
“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跳跃的声调藏不了心里的喜悦。
范羿行还是没搭腔,丝毫没有躺正身体的打算。
金雀儿只是牵来他的手,置于自己尚未起变化的小腹上,希望他能心有灵犀地感受肌肤底下的不同。
范羿行眼里的睡意陡地褪去,僵硬的收回手,身体因此转正,低低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鸷冷沙哑的男音里带有几分不自在,似是刻意在逃避着什么。
“我怀孕了!”金雀儿并非全然没注意到他眼底的冷沉,她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他的态度几乎冻结了她一半的热情。
“嗯。”范羿行轻应一声,然后抿起唇,没再多说些什么,“睡吧,时候不早了。”说完,迳自阖上眼,彷若毫无所觉她的震惊与忧虑。
“范范?”咬着下唇,金雀儿离开他身畔,坐在床边,低幽的目光飘忽地望向他,盼能有所回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记不清正确的日期,却能逐渐感受到他愈来愈冷淡的态度,那种陌生的感觉,并不是一下子激烈的来临,与日俱增的淡漠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这几天早上,她开始有了医生叮咛的孕妇晨呕症状,有时候早餐用到一半,她会突然冲到浴室呕吐,几次以为他会前来关心,可是却等不到任何表示,让她接连失望。
不愿胡思乱想,她一直将两人之间相处氛氛的转变认为是自己心理作祟,因为医生说过,怀孕初期的女人情绪容易不稳……
然而,他躲着一次她可以接受,两次她勉强为他寻找理由安慰自己,但连日下来,只要她意图牵他的手或是触碰他,他总以各种理由躲开……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再也无法乐观了!
她不能放任这样的关系下去,这般的沉默教她窒息。
“范范,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依然没有回应。
“你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吗?”这次她低声自语,细若蚊蚋,并不盼望他听得见。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管他想不想要有个孩子,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冷漠以对,彷佛她说的不过是件芝麻小事,与生活无关。
然而,床上健壮的躯体震了震,将金雀儿无奈的低问听得一清二楚,自责的情绪猛然窜进心头,躁郁地责备自己的不应该。
她是那样天真烂漫,如何承受得起他的多疑猜忌与自卑自怜?
一时脑海中涌现许多纷至杳来的记忆片段,听她滔滔不绝说话和装腔作势假温柔的画面就像幻灯片般,一格一格快速地播放着,强烈也残酷地提醒着他有多么舍不得放开她。
“你别想太多。”明明想好言好语的安慰她,可他的声音却不由自主流泄出怒意。他是在对自己发脾气,绝没有意思针对她。
“我怎么能不想?我怀孕不是一件小事,我们之间即将有个小生命要出生,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忧戚掩上她的眉头,背对着他的瘦弱臂膀微微颤抖着。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范羿行不肯承认心中的猜疑嫉妒,强行压下多次冲动得差点问出口的伤人话语。
到底她是怎么想他的?真的不介意他的身世?既然如此,为何要偷偷和李贯中往来?
“等孩子生下来,然后呢?把他送给别人吗?”金雀儿激动得大吼,他淡漠的语气像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可有可无的一块肉。
“不要再跟我争辩这个话题!”她希望听他怎么说?说他满心欢喜迎接孩子的出世吗?
不,他不行,现在他的心思全绕在她可能离开的臆测打转,他已经乱得可以了,无法一心两用,虽然孩子是他的骨血,可倘若两者只能择其一,他会选择留了母亲。
这几天的他,深陷紧张的恐慌之中,每天都在祈祷孩子晚一点出生,如此他便能留雀儿在身边久一点……
他认为她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下来的,待孩子出世,她就会投入李贯中怀里,毕竟他有良好的家世,外表也不俗,日后与她一同出入任何公开场合,不至于落得不好的讪笑。
他一直这么以为,虽然她的态度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疏离的异状……为此,他纳闷疑惑,几次想问她如何能继续和他维持夫妻生活而不厌倦?
“我肚子里的是个生命,不是你口中的话题!”她偏过头去,激愤地抗驳,声音近乎哽咽。
“我会养这个孩子。”他捺住性子沉声回道,瞪着她哀伤的背影,内心烦躁不已。
自己的脾气自己最了解,明明被妒火煎熬得无以复加,却倔强地不肯问出李贯中在她心中的重要性。就是这样的矛盾,逼得他最近愈来愈火爆,愈来愈容易点燃怒意。
只想知道,她究竟想折磨他到几时?
她为何要一再露出那种受伤害的表情,好像他欺侮了她似的,好像他对不起她……可是不要这段婚姻的人明明是她,是她的态度让他即使意图极力争取,却也不敢再要……
如果今天她爱他依旧,如果她一点也不鄙弃他孤儿的出身,那么即便得面对社会舆论的攻讦与讥嘲,他依然会待在她身边努力表现,粉碎所有他配不上她的言论。
但,她却不给他机会。
“如果你不想要,可以用不着勉强自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金雀儿紧咬牙关,听得出他话里的勉强,而她,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谁能回答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两个人已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倘若他不要生命里多一个责任,她也不会强求啊!唯一想知道的,是他对于这肚里孩子的真实感受。
“我说过我会抚养孩子,就这样,不要再跟我争。”范羿行冷冷地吐出语句,其实是不忍心见她欲泣的容颜,“早点睡,这个问题用不着再讨论。”拉来被子盖过头,不再面对她的一切。
“范范……”金雀儿已经被他前后判若两人的对待吓得泣不成声了,却仍不死心的想挽回夫妻间的感情,好卑怯的问道:“你明天晚上可以提早回来吗?”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明天他的生日,她诚心希望他能念在自己费心帮他准备生日礼物的用心,不再对她冷漠了。
“明天我和于虹约好了,我得过去她的住处找她。”在两人的感情由浓转淡的此时,范羿行仍没有隐瞒的告知自己的行踪,只因为先前她曾那么忌讳于虹与他的关系。
不期然会听到这番回答,金雀儿僵住了,身子像僵化的木乃伊,转动不了。
他怎能将他们之间的约会如此不避嫌的告知?!
范羿行给的震撼太大,超过她所能负荷的范围,好久之后她才找回神智,面容却已失去了血色。
第十章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哀恸的声音教缩躲在被窝里逃避事情的范羿行,就要冲动地掀开棉被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安慰。
“大四那一年你为什么和于虹分手?”信心尽失,金雀儿几乎拧痛了大腿,没有把握的问道。
终究没办法装作不在乎呵……不知不觉中,泪已流满脸,纠结的疼楚,一寸寸腐蚀她的身心。
“因为爷爷要你娶我的冀求,所以你和她分手了?”所以他和她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两情相悦,于是感情怎么也建立不起来……这样的想法令她的心阵阵绞痛,她不要他在这场婚姻里是个受委屈的不情愿新郎。
好怕他对她的好只是为了满足爷爷的期望。
她一直那么高兴可以嫁他为妻,就算之前他们互不认识,她却能在短暂的时间里爱上他,他不能吗?他心里难道惦念着于虹没有忘记?
知道肚子里有了宝宝,她是那么的高兴,不只是私心希望能母凭子贵休学,她更希望八个月后孩子出世了,不多话的他会因为常常逗弄小孩而变得开朗一些……
她将一切想得那么美好,为何事情却不如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