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真是待不下去还是不想待啊,这中间差别很大哦。”舒冬海在一旁凉凉地放话。
“小鬼头,社会上坏人很多,涉世未深的你难免不了解。”耿夏荷笑里藏刀,带着威胁的意味。
“是吗?”顾春江点点头,“我们四人之中,你的资格最老,工作经验最丰富,自己看着办吧!”
“是的,是的,倒是你,出外工作的情形如何?回来连吭都不吭一声,该不会受到欺负说不出口。你最好从实招来,我和海儿可没那么好打发。”耿夏荷一付语出凶狠的模样。
“听说骆顺同是个难缠的人,春江,有苦可别放在心上。”舒冬海点点头,赞成她的话。骆顺同正是顾春江所看护之人。
“谢谢你们,我很好的,人年纪大又生了病,脾气难免大些,没啥事值得放在心上。”顾春江的脾气总是如此温和。
“你最好欺负了,无论人家如何对待;你都有方法为他们找出借口。”耿夏荷摇摇头。
“对啊!像你的话绝对没人敢动手,你那有自知之明的老板还想长命百岁呢!”舒冬海说她。
“臭海儿,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她气得瞪着舒冬海嚷道。
“人家说水火不容,我们两个一个像赤道,一个像南北两极,你热得像团火,行事躁进,我冷得像块冰,懒得理会旁人。多说两句的原因还不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份上。我这个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如果硬要我说违心之论,嘿嘿,好像不太可能吧!”舒冬海凉凉地丢出闲话。今年只有她一个人放暑假,在家中等开学的日子其实挺无聊的,除了打工外,几乎可算是无所事事。好不容易有人自投罗网,如不赶紧乘机斗嘴消暑,等耿夏荷哪天想通了,回到上班的生活,到时她想玩都没机会。
“哦喔,所以我该感谢你的直言,免得被人蒙蔽。”她翻翻白眼,做出受不了的表情。
“知道就好,我就是心太好。”舒冬海自吹自擂。
打打闹闹的局面犹在眼前,岂料不过一星期,心态全然不同。原来当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虽然不是件难事,可也不太容易,据耿夏荷的亲身体验,以前老嚷嚷着工作不干了,要休长假,休息一阵子,真有机会实行起来,唉!当真幸福?
她认为能忍受如此“非人折磨”者,至少需通过下列考验:首先,要能够忍受电视、电影的疲劳轰炸,从早上到晚上,没啥大变化;其次,是要自认够懒,禁得起时间慢如牛步地折磨;最后,要有足够的金钱让人不至于饿死。
所以喽,闲不下来又没有足够的金钱,外加受不了无聊的人,只好当个天生劳碌命,怨不得别人。就像现在的耿夏荷,三个条件中无一合适,硬是违背自然当个闲人,只好大叹无聊。早在事件发生的当天下午,她原本沮丧的心情已经好了一大半,她认为反正彩霞满天,又有啥好计较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扛。”是她恒久不变的信仰,所以,任何事都不可能击倒她。可现在……现在……
是不是该去找工作了?
她心中窜起这个念头,“晴光”的困境,总要尽点心意。但随即又被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否决,说走就走,好像太没人情味,耿夏荷岂是这种人。况且整个“达致”公司也只有钟瀚惟看她不顺眼,然后郑艳纾又因为钟瀚惟的缘故喜欢招惹她,除此之外,其他都是好人。
可是已经过了这些天,死党兼好同事的于静惠连个电话都没打,是不是表明这一次“达致”真的不要她?这个薄弱的念头兴起,一颗心郁郁不乐,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压着,沉甸甸地,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算了,是“人家”不要她,就别怪她无情无义,转投别人的怀抱。
自怨自艾中,愁眉不展的耿夏荷独自爬上窗外,枯坐在屋顶上吹风,希望扫去所有的烦忧。凉风徐徐,虽然吹不散暑气,沁不凉心脾,却让她痛下决心。
决定了!明天开始找工作。
※※※
和应征公司约好了时间和地点,耿夏荷整整衣冠,面对镜子中那个盛妆的女人,层次高而短的秀发露出一截细嫩的颈项,更突显了她小巧的瓜子脸,严格说来,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嘛!
陌生的情感自心中漾开,脸上挤出的笑容并没有让耿夏荷因此而开怀。开始工作虽然不是一天、两天,可在“达致”她向来以不伤风雅为标准,用成效打业绩的衡量方式,养成了她以轻松自然为原则的妆点方式。如此庄重的穿着,还是头一遭。
要是让于静惠等人看见了,铁定以为她要去会男友,然后用眼睛紧紧跟着她移动,寸步不离。想到她们如果这样见面时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吃惊的表情,耿夏荷忍不住哈哈大笑。
还有还有,更会因此大吃一惊的人一定是钟瀚惟,搞不好她就算在他的面前大方地走动,他也不会发现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她。能换来他的惊讶震撼,那感觉光用想的都爽呵!
大乐一阵之后,终将要面对现实,她是不可能像往常在办公室中整整同事,更不要说让钟瀚惟受到惊吓了。想到这儿,她脚步异常沉重,就算如此,她仍是毅然决然地向前迈进。
眼看振跃公司近在眼前,距离傅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些,耿夏荷向来不喜欢迟到,她不打算继续闲荡,心想,先进去再说吧!
报上自己的姓名和来由之后,振跃公司的小姐抱歉地说明总经理现在有客人,并客气地请她在会议室中稍候。
耿夏荷点点头,表示不在意,随即自顾自地窝进沙发中,埋首看起今天的报纸,顺便找找有没有好的工作。但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她手上的报纸就被抽掉,突然让人来不及反应。“搞什么?”她抬起怒眼,迎向另一双发火的眼珠子。那是怒火冲天的钟瀚惟。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冷的语气中是浓烈的不悦,不用看他的脸色,光听声音就知道他的脾气濒临爆发边缘。
难得代替高耀渊到振跃公司谈Case,钟瀚惟直觉今天不寻常。方才和傅总见面时,还听他说今天有个极佳的人才要来应征,他只觉心念一动,原先倒没想那么多。
但命运之神安排也太过巧妙,恰好自己的东西放在会议室中,顺便进来拿,没想到看到傅总口中的人才,竟然是耿夏荷——他以为休假在家的员工!这样的情境怎不令他火冒三丈。
“找工作啊,不然来玩吗?”乍见面,她呆呆地看着他,乖乖地坦白,忘了不再需要告诉他事实。
“上班时间出来找工作,领我的薪水,尽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耿夏荷,你不想活了?”钟瀚惟恶狠狠地说。
“我欠钱哪!”她答得简单明白。被他一吼之后,耿夏荷定定神,总算找回自己的身分——她可是“达致”公司的离职员工,爱在哪里关他屁事。
钟瀚惟……愣,没想到性格开朗的她会有这层问题,原以为“达致”对待员工不薄,现下为了她的答案不禁开始寻思苦恼,身为老板的他,是不是该为耿夏荷多设想些?“你缺钱吗?如果手头上不方便,或许公司可以帮你一点小忙,再不然我私人也很乐意。”他诚心地说,这才想起在办公室中虽没听过她嚷穷,但就算女孩最喜爱的逛街买衣裳也没听她提起参与过,一定是有困难吧!
钟瀚惟的话让耿夏荷心底激起“小小”的感动涟漪,原来相处久了真的会有感情,就算平常吵得再严重也无妨,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才不能示弱。“我是不奢望公司提供‘休长假还可以领薪水’的政策,也不敢妄想没了我,公司就撑不下来。所以喽,没有金山银山的我再继续赋闲在家,可是会饿死,当然必须出来找工作。”
“这些话听起来有点酸。”他笑了。
她不服气,“你们这些衔金汤匙出生的人当然不能明白我们身为孤儿的感觉,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你忘了身为‘达致’公司的一分子,是不准在外面兼差吗?”钟瀚惟认为,如果任员工在外面兼差,必定会影响正常时间的工作效率,所以他绝不允许有这种行为发生。可为了兼顾员工的生计,公司的福利必须能让员工心满意是,这才是最有效的方法,光靠抑制防堵是没有用的。乍听到她是个孤儿的消息后,他更能理解她缺钱的困境,他当然会伸出援手,只是要在他把她拎回公司之后。
“喂喂喂,老兄,你才搞清楚点,我已经辞职了,早就不算是‘贵’公司的员工啦!”她答得理所当然。
“谁准的?你看到我在离职书上签名了吗?”该死的高耀渊,居然没有将事情搞定,回去看他怎么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