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衣英姿飒爽,又是一帮之首,活像天生的「白马王子」,哪个姊儿不爱俏?哪个姑娘不想妻凭夫贵?
宝宝一把抱住卫紫衣,失去已久的亲情好不容易在卫紫衣身上找到,说什麽也不愿再失去。「大哥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下定决心,绝不让别人抢走大哥。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祝香瑶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连她身边的丫鬟椿雨都不同凡响。女主人在月下操琴,荷风送来阵阵的清香,淡雅怡人的气氛下,俏丫鬟展喉轻唱,发出清脆悦耳的歌声,唱完孟浩然的诗,再唱杭州的俚曲: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
馀音绕梁,久久不绝於耳。
「好啊!唱得好!」席如秀最感欢悦,不住击节赞赏,彷佛置身歌楼酒肆,最符合他的脾胃。他天生就爱醇酒美人的热闹气氛,所以「金龙杜」对外的应酬几乎全由他出面,如鱼得水,跟官衙打交道也很有一套。怪的是,这种人偏偏有惧内症。
「献丑了。」椿雨冉冉下拜,气质良好,让人不由同情她命薄作婢女。「平日和小姐在内院唱着玩儿,打发寂寥,从没有在外人面前献丑过,请恕奴婢大胆。」
「不,不,你唱得太好了。」席如秀可是行家,听得出此妹音韵优美,拥有难得的天赋。「但更好的是祝姑娘的琴艺造诣超凡绝俗,实乃深闺之中的奇女子!今日幸托大当家鸿福,亲聆佳音,真是太荣幸了。」
「席领主过誉了。」
祝香瑶盈盈浅笑,眉宇间淡淡含愁。也难怪,唯一的亲人生死未卜、安危难料,再欢乐的乐曲在她的弹指下也不免略带轻愁。
也因为她们主婢二人在此寄居数日,祝香瑶始终眉蕴深愁,闭锁心扉,食量日少,谁也安慰不了她,卫紫衣眼看不是办法,唯恐有负老友重托,於是决定在月圆之夜开一个小宴会,不分男女在户外烤肉联欢,有绝活的人也可趁机表现一下。卫紫衣另外答应祝香瑶,他会命令潜伏在「黑蝎子帮」地盘的探子多加查采祝文韬、辛彩雾和方自如的消息,一有眉目,立刻报予她知。祝香瑶终於转忧为笑,对卫紫衣油生感激之心。
两曲弹罢,她一手执酒壶,一手捧酒杯,行影袅袅来到卫紫衣面前。
「大当家义伸援手,香瑶无以为报,仅以三杯水酒致意,一祝『金龙杜』千秋万载永霸江湖,」一杯尽,再斟一杯。「二祝大当家威名远播,英名不坠,」二杯尽,再斟第三杯。「三祝大当家早日娶得如花美眷,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她的脸上盈满了少女的羞怯,羞怯中又掩不住流露出若有似无的崇拜与恋慕,有那麽一刹那定定的直望入卫紫衣温暖的眼眸中,然後才以袖半掩喝下第三杯酒,已似有点不胜酒力。
卫紫衣连连谦虚,也陪她喝了三杯。
「但愿老天也依了祝姑娘的好口采,在此先谢了。」
祝香瑶忙为他添酒。「大当家的恩泽,小妹一生┅┅」
一声不怎麽秀气的「哈啾」打断了祝香瑶的满腹谢辞。
「宝宝!」卫紫衣连忙望向身边人,果然见宝宝在缩肩膀。「你穿少了。虽是仲夏,但山间夜里凉,小棒头干什麽去了?马泰,取我的斗篷来。」
「是。」马泰一溜烟去了。
宝宝趁机偎近卫紫衣臂弯,藉他的体温取暖。
「小家伙又在撒娇了,不怕祝姑娘见笑。」眼里尽是疼爱之情,岂容得别人见笑?
「有什麽关系?是大哥自己说的,今夜不必拘礼,放怀尽兴。」拿起卫紫衣的酒杯,他一饮而尽。「咳、咳、咳┅┅好辣!好辣!」不住咳嗽,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卫紫衣看他那副可笑又可爱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喂他喝水又吃肉,才总算压下酒意。
「不许你喝,你偏要喝,可不是自讨苦吃吗?」
宝宝只图好玩,哪考虑这许多。「瞧你们大家,乾了一杯又一杯,活像琼浆玉液似的,我自然要试试,没想到酒的味道这麽呛,怎麽大家都爱喝?真想不通。」
「哈哈┅┅」卫紫衣一把拥他入怀,点点他小鼻子。「等你想通了,就表示你长大啦!懂吗?小家伙。」
「我当然懂,我早长大了,还会酿猴儿酒呢!」
「是吗?」卫紫衣只是笑,并不认真去相信,接过马泰递上来的薄绸斗篷,给宝宝披上,他的身体状况禁不起再多的病痛。
宝宝却认了真,暗自决心要酿出猴儿酒,让卫紫衣惊喜。
祝香瑶忍不住艳羡道:「宝宝真是好福气,有大当家这麽一位义结金兰的大哥疼爱、照顾,幸亏你是个小男孩,若是位女儿家,可要妒煞天下美女了。」
宝宝投以甜甜的一笑。「祝姑娘自己也有哥哥,还是亲大哥,才令人羡慕呢!」言外之意是:你已经有哥哥了、别来跟我抢哦!
他以为人家抢卫紫衣,只是为了当哥哥吗?
「家兄是好人,希望他平安无事回来。」
「我也希望他快点回来。」他以敏感的小孩直觉嗅出这女人在朝他大哥乱放电波,虽不至太明目张胆,已够他提高警觉了。
椿雨为小姐送来披风,祝香瑶对她说:「宝少爷很好心呢,美言我的大哥和未来嫂子能够平安归来。」
椿雨机伶的朝宝宝一拜。「多谢宝少爷金口!我家大公子是位痴心人,和辛姑娘两人彼此相知相许,谁知竟招来女魔头的悍妒,扬言非嫁给大公子不可,真是太岂有此理了!宝少爷是江南人,想必听过一副对联吧!」
「什麽对联?」
「上联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下联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横批是『凡事随缘』。」有意无意的,主仆两人的目光都投向卫紫衣,尤其说到那一句「莫错过姻缘」时更加重了语气。椿雨接着感伤地说:「『铁娘子』张道洁仗着她师父是『血手魔君』萧一霸,硬是强逼大公子就范,大公子自然不屑与黑道为伍,张道洁竟掳走辛姑娘,目的不就是想以人质胁迫大公子吗?可怜大公子┅┅」
「椿雨,别再说了。」祝香瑶轻斥道,似被触痛了心事,美眸浮上点点水光,而又强抑情绪,强颜欢笑。「今夜大夥儿都高高兴兴的,你提这些干什麽?太忘形了。」
「奴婢知错,请大当家见谅。」
「无妨。」卫紫衣温言笑道:「难得她一片忠诚护主,言语唐突些又何足挂齿,祝姑娘得此良婢忠仆为伴,理应高兴才是。」
「噢,大当家。」喃喃轻唤,充满感情。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传说中的北方一只鼎,行事狠辣得人称「阎罗」的卫紫衣,堂堂一帮魁首竟是这麽温和体贴,祝香瑶感觉自己的一片冰心正涓涓滴滴的为他溶化,不再含有目的,而是真心喜欢上他了。
宴会散後,回到寄居的厢房。
「我爱上他了!椿雨。」祝香瑶语带憧憬,柔情似水的说:「论相貌,他算是少见的俊美男子,论才气,他纵横江北,是位雄霸一方的伟丈夫,胜过我哥哥,不,胜过所有我认识的男子太多太多!难得他又正当少壮,尚未成家。我若嫁过来,不但夫婿温柔解意,而且是正室,地位犹在三大领主之上。椿雨,我不再以身侍江湖人而深感委屈了,我是真的想当『金龙杜』的魁首夫人,所以,你要帮我。」
「小姐,奴婢与你早就是一体了。小姐爱什麽人,奴婢也爱什麽人,小姐若讨厌谁,奴婢也当他是仇人。」
「你这张巧嘴啊,真能哄死人。」
「小姐,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椿雨急了。
「好啦!我信你便是。」祝香瑶语笑嫣然道:「我答应过你,自不会把你抛下。我当了魁首夫人,你好歹也是位姨你你,有好处绝少不了你。」
「椿雨在此先叩谢小姐!」有了主子「共事一夫」的承诺,椿雨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没有不为小姐尽心尽力的。
「可是,凭他的条件与声望,为何至今未娶呢?」
「那自然是尚未遇见像小姐这般色艺双绝的好姑娘。」椿雨嘴甜道:「以大当家之名,娶妻自然不能随便,若不是大有来头的侠女也须是大家闺秀,我想他是不爱江湖女子的,需要的正是小姐这样知书达礼的解语花。」
「是吗?」她无法这麽乐观,有一片乌云始终笼罩她心头。「我瞧他对谁都好,那反而是一种距离,唯独对秦宝宝最特殊,亲昵笑闹,关怀备至,完全不避人耳目的真情流露,反倒显得磊落坦荡,真当秦宝宝是他唯一最重要的亲人。椿雨,这对我的前途是否造成伤害?万一,卫紫衣并不贪爱美色,只在乎兄弟之情,那我不是白费一番工夫了吗?更何况,秦宝宝对我似乎有偏见,几次打断我藉话头亲近大当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