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欧先生,请原谅我必须挂电话了,我有访客。」羽童向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高凤兮摇摇手,心想气气他。
「是谁?」
「邻居,性别:女;年龄:九岁。」
「妳故意的,羽童。」
「哦,还有一点忘了报告,她有一位很帅的爸爸,比你年轻,而且她妈妈过世了,我突然发觉『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一句很棒的成语。」
「孟羽童!」
「再见了,欧先生,我会听话的。」
「叫我去蓬!」
「遵命,去蓬先生。」
羽童优雅的放下电话,哼了一声。
她奔向凤兮,忍受了几日的乌烟瘴气后,她发现天底下最可爱的人种就是小小的孩子啦,蹲身热情地拉住凤兮的手。
「怎么好多天都不来我家玩?」
「我以为妳在生我的气。」
「为什么呢?我怎会生妳的气?」
「我来过好几次,妳都没坐在那里弹钢琴,我就以为妳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老是学不好钢琴,让妳很失望。」
「噢,凤兮,妳真可爱,只有妳会在乎我高兴或不高兴。」羽童抱抱她。「不过妳放心好了,我并没有生妳的气,真的。」
高凤兮得到确切的保证,放心的随她进屋。她好喜欢来漂亮阿姨的家,她会用轻柔的声音对她说话,还会拿点心给她吃,就好像一位妈妈。
「阿姨,妳真的不生气我弹琴很笨?」
「我说过不生气了嘛!」羽童拈颗巧克力球放进她嘴里,一手搂住她。「凤兮,这世上不学琴的人比学琴的人多很多,我爸爸不会弹钢琴,我一样很爱他啊!所以弹不弹钢琴并不重要,妳有妳的兴趣嘛,像游泳、打球……」
「还有赛跑,我跑很快哦!」
「对,妳会的比我多嘛!」
凤兮咯咯笑了一阵,突然面带忧愁。
「阿姨,我心里好烦哦,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烦?」这理应是大人的专利,羽童不假思索地伸手按住凤兮的手。「不要这么快长大,当小孩子就不用心烦了。」
凤兮抽回手,不高兴的背过身。
「你们大人最那个了啦,都以为小孩子不会烦恼,我爸爸也是,只会命令我要我听话,最讨厌了!」
「说得对!有时我也觉得大人很讨厌。」想到欧去蓬,羽童心有戚戚焉。
「就是嘛!」凤兮得到共鸣,转身道:「阿姨,妳知道我爸爸多过分吗?他在交女朋友吔,还说要带我去认识他女朋友,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思,太过分了!」
羽童的记忆拉回到那家餐厅,高天爵和他的女伴……
「我不要别人来代替我妈妈,我要向爸爸抗议到底。」
「凤兮,不可以这样子。」
「为什么?我妈妈死了啊,爸爸怎么可以去爱别人?」
「因为妳会长大呀,凤兮,总有一天妳会离开妳爸爸,妳爸爸就剩下一个人了,他会很寂寞的。」羽童悲伤地忆起父亲为了她真是牺牲太多了,过去她理所当然的受用着,不知感激,如今才知可珍可贵。
「我不会离开爸爸!」高凤兮倔强道。
「是吗?」羽童笑着,好像才不久前她也说过同样一句话。「我问妳,在学校妳是不是交了许多朋友?」
「对啊!我喜欢学校,这里没几个小孩陪我玩,好无聊!」
「妳在学校跟同学玩的时候,妳会不会想到爸爸一个人没有人陪他说话好无聊,妳会不会跑回来陪妳爸爸?」
高凤兮摇摇头。
「妳今年九岁,很快妳就会上国中、上高中,妳会有更多的朋友,妳会更喜欢跟同学去玩而不喜欢待在家里陪爸爸,那爸爸不是很可怜吗?」羽童捧起她的脸。「而且凤兮长得很可爱啊,又很活泼,很快就有男生追求妳了,有一天凤兮要谈恋爱了,自然就会离开爸爸去跟别人结婚,爸爸就剩下一个人啦。如果爸爸有一个新妈妈陪着,爸爸会比较快乐,难道凤兮不希望爸爸快乐吗?」
凤兮还是显得担忧。
「是不是爸爸说了什么?」
「不是,是我……我怕一个陌生的妈妈。」
「妳担心得太早了。妳爸爸要带妳去认识他女朋友,是希望凤兮先习惯和她相处,培养感情嘛!妳要相信爸爸很爱妳,他不会替妳找一个不爱妳的新妈妈。」
「唉!好烦哦!」
「我觉得很好嘛!」
「很好?阿姨脑袋坏了吗?」
「才没有。我在想如果凤兮有弟弟妹妹,一定很有趣,因为凤兮很能干,把弟弟妹妹训练成一支球队或游泳选手,不是很神气吗?」
「哇!」凤兮的活跃因子使她很向往那种神气样子。
羽童见她内心微妙的阴翳有逐渐散开的迹象,便不再多说,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将心比心也只能到某一程度,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
「好啦,别再去管爸爸的事了,我弹一首卡通的主题曲给妳听要不要?」
「卡通歌可以用钢琴弹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学『龙猫』的主题曲。」
时间在指缝下流逝,夕阳已如栖霞之红颜渲染大地,有股洁净的美感,一似用泪水冲刷过的纯洁的爱情,不沾点尘,暖暖地、寂寂地。
羽童感受到了那份美,目光飘向长窗外,一怔。
高天爵略微困扰地注视女儿快乐的神情,难道这女人可以带给凤兮快乐吗?
他暗中注意她许久了,发现不论何时她都将自己收拾得很乾净漂亮,他不知道这是羽童多年的习惯,免不了把她当成随时准备「接待」不定时出现之金主的浮华女人。但她实在太美了,什么时候见到她总是这般迷人,像现在,飘逸的丝质无袖衫,搭衬长垂的雪纺纱裙,借得清逸妙人,风情自生。这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美呢?
羽童以开朗的表情淡淡向他点个头,那稍带拘谨但亲和的神态与客气的笑容,令人看得出受过高等教育、身为好家庭之女的教养。
「凤兮,妳爸爸来接妳了。」
凤兮吐吐小舌。「惨了,被爸爸捉到了。」赶紧跑出去和父亲会合。
高天爵没有任何表示,牵起小女儿回家。
羽童无法改变他人的看法,并不把心情弄拧,只是远远凝看生命的起落与分合,想像那是孟庆余牵着小童女。
刘嫂来到她身后。
「小姐,欧先生说要过来用餐。」
「真难得他想到事先通知一声,那就等他来再开饭吧!」
羽童回到二楼书房,打开隐于书橱中的保险柜,将玉器古玩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玩起扮家家酒:一尊玉人儿当女主人,楼梯口摆的石罗汉拿进来扮男主人,他们是一对夫妇,正准备宴客,竹雕松林当背景,玉如意做摆饰,大厅气派风雅,把玉碗呀银调羹一字排开,哇!主人真是好客,宛如暖阳轻拂,令客人倍感温馨……
欧去蓬走了进来,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你来啦,我去叫刘嫂开饭。」
他不让她走,一把拉回椅子里,羽童感到眼前影子晃动,左肩被男人的手掌包住,愤怒的面孔离她三寸之遥。「说!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气我?」
「什么话?」羽童一时忘了,茫茫然的接腔。
「别装蒜!妳害我无心工作。」欧去蓬对她怒吼道。
「从何时起我必须为你的工作成绩负责?」她有着突然进入异样世界的紧张,咬着下唇,因不明原因而气恼他的恶劣口吻。
「羽童,妳最好别太过分!这辈子我唯一绝不原谅、绝不轻饶的,就是我的女人背叛我去找别的男人。」他瞪着她,神情极为凶恶。「只要有一次妳被我捉到妳跟我以外的男人在一起,我会让妳和那个狗男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羽童心跳剧烈,惊悸地僵坐着,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审视她的脸,而她觉得心跳似乎停止了。
「先是谷经纶,现在又蹦出一个男人来,他到底是谁?住哪儿?做什么的?莫非就是住在隔壁的高天爵?不对,我查过他的底细。那究竟是谁?还是妳杜撰来气我的?」
羽童觉得她似乎被钉上了十字架,她坐在那儿,面对欧去蓬的控诉、咆哮、质疑、责难,几乎难以招架。
「快回答我!」
「我不说!我不说!」她对他喊道,喉间涌上硬块。「你的口气像个吃醋的丈夫,实际上你什么也不是,我可是自由的人呢,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无权阻止我。我现在立刻离开你,我受够了你的霸道!」
「我没有权利吗?妳错了!我有每一分花了昂贵代价而得来的权利。」
「你……」羽童情绪一片混乱,说不出话来。
「天底下美女多得是,我为什么把钱花在妳身上?因为我要完完全全拥有妳,妳的身体、妳的思想、妳的灵魂,我要完全占有,不分一丝一毫给别的男人!怎么,妳依然不明白吗?我把妳这个人包下来了!」欧去蓬说完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眼中含蕴着冷厉的辉采,嘴唇如刀与鞘般紧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