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烟现在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我不愿让兄姊看轻他或找他麻烦,婆婆又一再探问我,将来祥烟可以分得几家公司?言下之意是不能少于我姊姊能得到的。”
“星月,我的压力好大,心中的苦没人分担。祥烟聪明能干,尤其和你分手后,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一心想在事业上出人头地,显得野心勃勃,不再像过去那样安分守己,有时看他显露出利欲熏心的表情,我真是大吃一惊。星月,我好怕,怕他有一天变得不再是我所爱的那个许祥烟……”
星月没有出声,像有一股气堵住了她的喉咙,她两眼空洞,迷茫幽深地注视着某一个渺不可知的地方。那是她的过去,已逝去的少女时代。
“星月,”朱佩丝喃喃地问:“你在听吗?”
一屋子的鸦雀无声。
“难道……”朱佩丝呻吟了一声。“难道你还在恨我?”
星月开口了,声音沙哑而陌生:“我从来没恨过你,甚至笨笨的不知你在暗恋他。你说错了,佩丝,我不是你可以放胆交心的朋友,你从来不曾对我交过心,所以我连你的秘密都不知道。”
“我承认对你玩了一点手段,但我的出发点全是因为爱啊!”
星月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惨沧的庆幸对方看不见。
“我看了你在‘美丽磁场’发表的一篇随想,里面有一句话说‘爱是不分是或非、对于错’,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没错。”
“我就是看了这篇文章,知道你想开了,才敢打这个电话。”朱佩丝吞吞吐吐的求助:“你一向头脑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你应该再重读一次,”星月发出一声长叹。“‘爱不分对或错,只需有勇气承担后果,负起责任’。现在就是你该负起责任的时候了,佩丝。”
电话那头一时默然无语,噤若寒蝉。
一阵乐音适时响起,星月欣喜若狂,心中的阴霾尽扫,匆匆挂了电话,奔到玄关大门前,一下子打开了大门。
“正则——”等她瞧清楚他的模样,一阵揉合了不安和恐惧的情绪刺痛了她的心。“你……你受伤了!”
“太不小心,该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谁才开门。”元正则由童宝山扶着走进门,他的一条左臂几乎全教白纱布给缠满了。
“你受伤了!”她叫道,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接替童宝山的位置去搀扶他。童宝山回身去关门。
目睹她咬唇慌张的模样,元正则有份不忍、不舍的莫名悸动。
“不要紧,星月,我不过碰到一个疯子罢了。”
“什么样的疯子会这样伤人?”
元正则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来,将星月圈在他的右臂内,在她脸颊上香了一下,好像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擦伤,要她别烦恼。
“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黑道小混混,打过好几次威胁电话到公司来,我都不予理会,没想到沉寂数月没动静,我已忘了有这回事,他倒拣了好时机赏我一记回马枪!啧,也幸亏宝山在一旁先发现对方行动诡异,推了我一把,所以伤口不深,只被开山刀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真的不严重吗?”她仍张着一对雨雾蒙蒙的眼睛凝注着他,心颤痛怜的伸手轻抚他的伤口。“很痛对不对?”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要是很严重,医生哪肯放人,恐怕你就要到医院去看我了。”
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乌鸦嘴。“不,别说出那种可怕不吉利的话。”
他拉下她的小手亲吻一下。“安心吧!我死不了的,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和你同居生活,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两朵动人的红晕涌上了贺星月的芳颊,全身掠过一阵甜蜜、舒软的轻颤。啊!多么美丽动听的保证,她还能苛求比这更幸福的爱语吗?
童宝山有技巧的告辞了,不去打扰这对有情人。不过他知道,在这一场夺夫战中,以秋水为神、琼花作骨、美得不似凡品的吴贞良,已无声无息的败下阵来,如果她曾经努力想争取丈夫回心转意的话。
贺星月很会照顾人,用过迟来的晚餐,端来开水让他服下消炎药。
这会儿,她倒比较有心情听歹徒的下场。
“那混球持刀伤人,被警察铐住的时候,居然神气活现的对着摄影记者摆出胜利的手势,大声欢呼:‘我出名了!我把元正则砍成重伤,奄奄一息,你们访到独家,记得要上头版。’你说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星月哭笑不得。“居然有人为了出名而犯案。”
“病态的社会,自会养出一群邪魔歪道。”他批判道。
星月闻言,巧笑嫣然的抿了抿唇。“不用说别人,我家里就有一个最邪门的魔王。”
“你把我说成魔王!”元正则瞪大眼,继而又贼又邪、狡狯兼撒赖地涎着脸皮笑道:“我这个魔王现在就命令你帮我洗澡、擦背。”
星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呦!真会乘机敲诈、勒索。”食指轻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爱娇的。“走吧!老爷。”
“多谢夫人成全。”
两人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一下子拥抱在一起,吻着、笑着,黏黏缠缠得像一对连体婴,花了好半天功夫才终于走到浴室。
第八章
步下医院台阶,贺星月脸上满含着迷离如梦、复杂神秘的微笑,愉悦与轻愁同时染上她的眉梢与唇畔,因为,她怀孕了。
她可以无怨无悔的当一辈子的情妇,但腹中的孩子甘心当一名私生子吗?
星月淡淡苦笑了一下。“哪里考虑得了这许多?孩子,你要谅解妈妈比其他女人奇特的命运,相信爸妈是真心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尤其是你爸爸,他一定乐疯了。”想到元正则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打电话最快了,然后再到他的公司去,和他一起分享这份难得,等待了许久的喜讯。
“他一定会目瞪口呆吧!”
星月喜孜孜的正要转身进医院打公用电话,忽然一左一右出现一对男女,把她包夹在中间。她脸色微变,轻蹙着眉头,深思地打量他们:名牌服饰,带着傲慢意味的神态,像她在社交宴会上见惯的那些二世祖、二世奶,因为投对了胎,不免处处流露出与生俱来的优越气势和名门派头。
吴岐明和吴太春兄妹,不约而同的以一种评量的目光审视在他们吴家引起怒风巨浪的贺星月,真看不出来,一张温婉秀美、纯净白皙的脸庞下,竟隐藏着一颗精明世故、机智狡侩的脑袋和工于心计的手段,否则怎能长久抓牢心思多变又冷酷绝情的元正则?!连完美的吴氏公主都网不住那只黑豹!他们深信,那是因为吴贞良太纯真又太善良了,不像别人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壮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旦羽翼丰满,就要乘机铲除元配发妻。
不,她别做梦,谁也别想瓜分他们吴家人该得的每一分金钱。
星月的脸绷紧了,从来没有人用这么阴沉的目光瞪着她!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吴太春冷冷地撇撇嘴唇笑了。“我妹妹想见你,跟我们走吧,就在前面的车子里。”那口气像是代皇后宣召,不得违抗。
星月隐忍怒气,摇摇头,“我不认识令妹,我不去。”
“不认识?”吴太春讥诮地冷哼一声。“在你厚颜无耻地霸占了人家的丈夫之后,还有脸说不认识?天底下就是有你们这种拜金又下流的女人,专抢富有多金的有妇之夫,使得我们这些名门闺秀不得不纡尊降贵地来应付你们、警诫你们。”
贺星月的脸色转为灰白,一时哑口无言。
吴贞良突然想见她,为什么?
吴岐明面罩寒霜的逼向星月,“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我出手拖你去!”他双手紧握成拳头威胁她。
贺星月昂首瞪视他。“这就是所谓名门公子的风范吗?”
“对付娼妓只需用三流手段。”
星月眼中的寒光更幽冷逼人了。“敢问两位,你们的生母是吴家的正室夫人吗?笑人者,人恒笑之!”
“你这个女人……”吴岐明扬起手就要打人。
“哥!”吴太春一把抓住他的上臂,硬生生拉下来,埋怨道:“早知道你沉不住气就不让你来。好啦,别耽搁太久,快走吧!贺星月你也识相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惹恼吴家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想到腹中的孩子,星月已有觉悟要去面对许多的难题。好比吴太春说的“暗箭难防”,他们的威胁恫吓显然并非儿戏,只怕积怨颇深了。
银色的凯迪拉克眩目招摇的等人都坐齐了,才由吴岐明亲自开走,往阳明山方向而去。“迎翼山庄”是吴家最坚固的堡垒。
贺星月和吴贞良坐在后座,吴太春坐在驾驶位旁,眼睛不断盯着照后镜看,耳朵可也竖得尖尖的,惟恐漏听了一字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