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定输赢,比大小,楚大哥选择比大。赌场老板拿出他最讲究的宝碗和三颗翡翠骰子,由他先掷,不愧是赌场老手,三颗翡翠骰子在他手掌心里像有了生命一般,只见他轻松、老练的一扔,骰子在碗中跳跃、旋转,突然间,红、红、红,三六十八红,他赢定了!我看得心头似给人抽了一鞭子般难受,赌场老板得意地狂笑,我恨不得将他脸上狰狞的笑容撕下来,掩耳不欲听他的狂语:我已赢了九成九,分毫的一丝希望是你有法子掷出十八点一条龙。没听过是吧?就是三颗骰子先後亮出红色六点,再一颗接一颗往上叠成一柱,我们的行话叫『十八点一条龙』,不过,这只是传说中的神技,我从来也没见过。』他话才说完,楚大哥便拿起骰子托於掌心,也没见他怎样动作,掷骰人碗,三颗骰子滴溜溜地转,跳舞似地一个六点上又跳上一个六点,三个六均向上,并叠成一柱,『十八点一条龙』,楚大哥羸了。」
「啊,他竟然这样神奇。」
「可不是。赌场老板面如死灰,像活见鬼了。」
「後来呢?」
「当然是乖乖放人,撕毁债据。」
「阿弥陀佛!他拯救了一位姑娘的一生,积德不浅。」小蝶的故事说一段落,人也香喷喷的跑出来由得母亲任意妆扮。
「我瞧他也不在乎积德不积德,纯粹是一股恻隐之心。」
「这才是真功德。有目的的行善无功德可言,不过总比见死不救好。」
「娘,听我这样一说,你也喜欢他吧?!」她企盼地问。白香香停下为她梳发的手,平静一下情绪,继续梳理。
「你怎麽不说话呢,娘?」「说什麽?『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伤两样心』,礼法所不容许的事,一样也别做,妇道人家尤其一步也错不得。」「不公平!不公平!」凤蝶影急怒而起。「指腹为婚不是我要的,段拂更不是我要的……」「你住口!」白香香气得颤抖。「你怎能够说出这种话?段拂有哪一点不好,教你今天来怨怪父母为你作主订亲?」「他好不好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小蝶,你太任性了。」「娘——」「姻缘天注定,为娘的作不了主。」小蝶最不服气这点。关老天爷什麽事?老天何其无辜,替凡夫俗妇的自作主张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白香香把手轻轻的放在女儿肩上。
「宁走十步达,不走一步险。退了段家这门规,会有更好的姻缘来相就吗?你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毁了终身幸福。」小蝶无法宽慰母亲说她对楚少玦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他们相识太短太浅,而楚少玦也不是那麽容易爱上女人的人。不错,每位少女都曾偷偷幻想著如意郎君,段拂不正是标准如意郎君之典范吗?但是若不能心动,无法产生爱情,不论对方的条件多麽优厚,也是徒然!
一旦心动了,对她而言就是一辈子。她所爱的仅有一人,只有他能够占据她的心田,而其他男人只是粪土罢了。楚少玦,她的爱,她甘愿为他冒险将一生博上。此情唯有落花知,她的他仍在装傻。
**不知该庆幸、松口气,或者……遗憾,风蝶影已是半个段家人。虽然他没有说出口,内心也不愿深想,但隐隐约约的、不可否认的,她使他快乐很多,她是第一个想用心了解他、亲近他的女孩。楚少玦不无伤感的自言自语。「我命中注定是一个孤独的人!」至少,他可以治好风晓寒的无名怪病,回报她三日的情义。他确定风晓寒根本没病,只是忧郁成疾,以至茶饭不思,造成身体上的日益衰弱。过去为他诊断的大夫当然有人看出这点,但谁也想像不出有什麽事足以让他忧愁郁结,加上他本人若不承认,风太君等人只会怀疑大夫无用。只有解开他的心结,才是治本之道。他暂居留客院,此刻倚栏西眺,夕阳把天边染得猩红一片。显然风太君对他仍抱著几分怀疑的态度,不过看他露了「悬丝诊脉」那一手,不免又怀有两分期望,所以当他说出「二庄主根本没病」时,没被赶出庄去。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如果他是「白云公子」,待遇将会不同吧!只重衣冠不重人原是人性的弱点,他并不在乎。
「楚大哥!」
正在沉思之际,忽闻此声,他毕竟有些欢喜,几天相处被她黏缠得已经快变成习惯。他微偏头,只觉眼前一亮。小蝶穿著粉紫色罗衫,下著翠文裙,夕照下,宛若观音身旁的小龙女,神态娇憨可掬。
「小蝶姑娘,你实在不该到这地方来。」
「为什麽?」
「你是装傻?还是故作不知?」
「如果你想说『人言可畏』什麽的,劝你省省吧!」她小嘴微噘,做了个轻蔑神色。「江湖儿女理当洒脱率性,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岂怕他人说嘴?」
「你终究是小孩心性,不知人嘴两片皮,毒过小金蛇。」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可以成亲,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不过,小金蛇是什麽东西,可怕的毒蛇吗?」
「那是我所知道最毒的小蛇。」
「你不怕毒蛇,反倒怕给人说三道四,岂不矛盾?」他不禁一声轻叹。「我哪是担心我自己呢!」他来无影去无踪,旁人要说嘴由他去说,反正落不入他耳中。「这麽说,你是担心我罗!」地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呐喊,向前几乎仆倒在他的身上,楚少玦本能的往左侧闪开,她支撑不住,眼见要去亲吻地面,他才伸臂相扶,她便顺势抓住他的手,声音更加低迥。「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他缩回手臂,侧身不去看她。「你错了!我已心有所属,不会再去看上别个女人,而你,自有良人来扶持。」「你骗我,我才不信你有意中人,你分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至於我,我可以不害羞的表明心迹,我今生只喜欢你一个。」
「你拿婚的当儿戏吗?有婆家的人竟敢如此厚颜?」
「不是我存心毁婚,段拂和我差异太大,无法相容。」
「这不关我的事,不必说给我听。」
「喜欢你也不可以吗?难道你喜欢人家讨厌你?」带泪而发光的脸上,一簇炬火在她的眼里燃起。「我就是喜欢你,我偏不要嫁给段拂,怎麽样?我也不在乎你心里有其他女人的影子,迟早我会打败她的。」
「荒唐!」
他抛下一句,身进屋里去了。
小蝶含泪的眼终於滴落水珠帘,暗恨那荒谬的婚约。
走出留客院,来到花园散散心,和秦药儿不期而遇。
「你哭过啦?」药儿左瞧右瞧,拍掌笑道:「有趣,有趣,你的眼光特别得很,竟然看上楚大夫,我瞧他冷得没几分人气,你怎会喜欢他呢?想不通呀想不通,你告诉我好吗?」
小蝶像瞧见鬼了,声音极不稳定: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详细的内情不是很明白,但猜也猜得出来。」她微微的笑了笑,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好心劝你一句,楚大夫不是好对象,比起来,段拂虽然也不在我眼内,但至少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著男性弱点的人。」
「此话怎讲?」
「十个男人九个爱充老大,尤其在老婆面前,若不能像个一家之主,那筒直没脸见人,所以,有外人在场,就让他去充老大吧,吆三喝四俯首听命,甘心做一只听话的小猫;待客人走後,任由你床头夜叉啼、河东狮子吼,保证他乖乖听你差遗。」
「这又关段拂什麽事?」小蝶奇怪的反问。
「他也是凡夫俗子,日後想必摆不脱这种模式,在爱妻跟前乖乖俯首称臣,由得你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小蝶黯然摇头。「我不想到夫家作威作福,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更希奇了。「想不到你和我一样是个怪胎。」
「那又怎样?追求自已所爱有何不对?」
「对,对,对极了。」秦药儿扬起她那充满乐符的笑声,乐不可支的说著。「他是比天上白云更难捉摸的那种人——除了满腔的冷傲之气外,什麽也没有!如今竟能够吸引像你这样的美女,我当然吃惊不过了。」
「听你口气,似乎认得他?」
「老实告诉你,大约一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如今事过境迁,他已将我忘了。这样再好不过。」
小蝶不大相信,楚大哥记性惊人,没道理忘记像秦药儿这般出色的人,除非他不欲相认。不过,她没说出来。
「嗳,你再不告诉我,我就要憋死了!」
「说什麽?」
「他凭哪一点吸引你啊?」秦药儿睁大了眼睛,用高亢的声音说道:「我承认,他的长相吸引人,才气吸引人,但除此之外,你不觉得和他在一起呼吸困难吗?你能忍受他用一对寒冰似的眼睛看著你,半天不说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