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叹道:“想不到纪兰为了宝藏,心性变得如此恶劣。虽然我原本就不喜欢她,还是觉得人心险恶,真是可怕。”
方莲生道:“我也是因为如此,从此多了几分防人之心,时间一久,对她的爱意也逐渐消失无踪。”
莫愁点头说道:“倒也不是你薄情,而是她欺负得你太过,糟蹋你的一片真心,难怪令人心灰意冷了。”
她抬眼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轻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出身翰林府,家境富裕,才觉得多一点钱财和少一点钱财没什么差别,甘愿过着一把长剑、阮囊羞涩、到处云游的日子。纪兰是娇贵的千金,想要的胭脂、华服可能多了些。”
方莲生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也是千金大小姐啊,而且还是官居一品翰林的千金,怎么就不想要胭脂水粉、华服美食了?”
她皱眉说道:“老天,别跟我提这些,咱们家的二娘最讲究这一套,我好不容易从那个成天打扮薰香的翰林府逃了出来,耳朵可不想再受罪了。”
他微笑:“看来你完全不同于一般闺阁千金。”
莫愁说道:“岂只是不同,简直是异样。你都不晓得爹拿我和无念姐有多头痛,成天想把我们姐妹俩嫁出去,幸好无念姐两年前嫁给了李家师兄,否则爹可要积郁成疾了。”
她说到此,重重地“唉”了一声:“说到这件事我就生气,当时我在山上养伤,云遥山师父说什么也不放我下山,而爹又怕无念姐后悔,赶着将她嫁出去,我可是无念姐最亲的妹妹,居然没看到她当新嫁娘的模样,真是令人扼腕。”
方莲生说道:“无念姑娘去年产下一女,你知道吗?”
她跳了起来,揽着他的颈项叫道:“真的吗?”喜形于色。
他微笑着点头。“你当阿姨了。”伸出手臂爱宠地环住她的腰。
她兴奋地问道:“小娃娃像谁呢?”
“像无念姑娘多些。”
“那一定是个清秀的女娃JL,真想回去瞧瞧。”她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莲哥,不如我们叫秦七驶回江南去好吗?”
他笑道:“傻丫头,我们此刻已经离江南海口不知几百里,逆风驶回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何况,七弟身上有任务要办,也不能因为我们两人就折回去。”
“那他的船要驶去哪里呢?”
他的黑眸闪着深沉的光彩,说道:“东莞之国,西陵之都。”
她愣道:“什么?”
他解释道:“东莞和西陵是两个国家的名字,位于同一片大陆上,两国国力皆旺,却因为民风的不同而长年交战,七弟此时便是奉命去东莞国做一批买卖。”
他突然转开话题。“莫愁,你试着将那剑柄旋开。”
莫愁望了一眼身旁的古剑,摇首说道:“这柄古剑内藏有你家传之秘,我这个外人不便动手。”
方莲生温雅一笑。“既然落到你的手上,就表示这柄剑和你有缘。况且,”他温柔地凝望着她:“你我之间还需分彼此吗?”
她闻言心中甜蜜,当下依言旋开了剑柄,见里头放了一张古旧的纸卷。
她倚在他怀中将纸卷展开,见上头点线纵横,是一张地图,便笑道:“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难道真是张藏宝图吗?”
方莲生微笑,旋开雄剑的剑柄,里头赫然也是一张纸卷。他将之展开,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莫愁见状笑道:“这是什么?寻宝路途解说吗?”
他缓缓道:“分家的人可能是无意间见到这张图,便以为是藏宝图,以讹传讹,才让纪兰父女为此不惜杀人。其实他们若看过这篇文字,就知道世外书海的传家宝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了。”
莫愁奇道:“那到底是什么?这张图文是干什么用的?”
方莲生笑着轻敲她的头。“你就是不肯耐心去看长篇文字。好罢,我就将这篇文字的内容说与你听。”
她倚在他怀里,躺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方莲生一手拿着纸卷,一手轻抚她的秀发,缓缓说道:“其实,我祖父这一脉并非中土人士,而是海外移民,这文字是叙述我们的族系,源起于东莞和西陵两国交界处,为了逃避战乱才渡海来到中土,我们本来是姓风的。”
莫愁奇道:“那你怎么会姓方?”
“在我们的家乡话中,‘风’的发音像中土话的‘方’。”
莫愁听了说:“那你原该叫风莲生喽!嗯,听起来好像比较神气一点。”
他笑道:“不管是方莲生还是风莲生,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据家谱记载,我的祖先是位极不平凡的人物,对东莞和西陵两国举足轻重,世外书海的内功心法就是由他传下来的。当我观阅家谱时,便对这位祖先心生向往之意,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我的妻子前去祖先故居追怀先人英风。”说完凝视着她,眼眸中满是浓情。
莫愁知他言下之意,是已将自己当作他的终生伴侣,她不禁双颊飞红,清了清喉咙说道:“那这张图就是祖先的故居了?”
她说得太快,竟然将“你”字漏掉,听起来就像是“我们的”祖先的故居,方莲生听了不禁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不错,这张图就是祖先故居所在之地。”
莫愁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纪兰还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心机,结果她朝思暮想的藏宝图,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藏宝图,不过是一张回家的道路图。你也真坏心眼,明明知道,还不跟她说个明白,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了。”
方莲生伸手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也唯有不说破,才能看着她露出本性,看出她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笑道:“那你一古脑地将这传家宝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抛弃了你这个家世一清二白的穷书生?”
方莲生轻声说道:“你对我如何,我心中早已知晓。”
心中响起数年前断情老人和他的对话——“你难道看不出这小姑娘对你情根深种?以命相搏,不是兄妹之情做得出来的。”
“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她能等得到来生么?”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莫愁,长吁一口气,说道:“幸好,我没有真的等到来生才和你相聚相守。”
莫愁接口道:“说起来,还真该感谢纪兰,若不是她存心谋害你我,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自从在船上互诉衷情后,航程上赏鸟
观涛,谈天论地,紫衫伴着白衣,两心随绻,就连茫茫大海中卷起的白浪,也尽是醉人之意。
莫愁诗书读得不多,故两人谈论的多半是武艺,时常在甲板上比手画脚,今在一旁观看的秦七心痒难熬,不住地插话。
船一靠岸,方莲生便向秦七话别,和莫愁两人按图索骇,找寻祖先故居。
两人在东芜国境内按图走了数日,穿越山岭密洞,终于来到了一处鸟鸣花郁,峰峦争翠的世外桃源。
“莲哥,你的祖先还真会享福,在这么美的地方隐居。”莫愁挽着他的手臂笑道。
“你若到过世外书海,才知道我们家族都很懂得过清幽的生活。”他含笑说道。突然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有人在打斗!”莫愁心生警觉,抄起长剑便往打斗声处而去。
只见数十名刀剑容围攻一名少年,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莫愁一见,怒由心生,喝道:“以众击寡,以长欺幼,这是东莞剑客的作风吗?”
为首的剑客冷笑道:“东莞剑客尊贵无比,外地人少管闲事,待我们杀了这杂种,再来找你较量。”
她听了柳眉高挑,手中长剑疾刺,只见青光连闪。当当啊啊连声不绝,瞬间十名剑客都被缴了械,个个睁大了眼睛,对秋莫愁这一手神技感到惊异。
她笑道:“原来尊贵的东莞剑客武功不怎么样嘛!”
众剑客狠狼地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你的剑法相当不错,犀利快绝,是哪一家的传人?”那少年抱胸而立,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她。
莫愁见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剑眉人鬓,容貌英伟,小小年纪便有一股若无旁人的威严气势,不禁心下揣测:难道我救了什么大人物吗?可是刚才那些人怎么又骂他杂种?
那少年开口:“如果你不出手,这些人不消片刻便要尽数死在我的手下。”神情甚是据傲。
她忍不住回道:“你小小年纪,这般大的口气……”
她话突然中断,因为她看到那少年在见到徐步而来的方莲生时,眼中暴出精光,她心下正觉不对时,那少年忽地从背后点住了她的穴道,并将手中长剑抵着她的背心。
这一下兔起鹘落,她全没防备,中了暗算,心中叫苦;亏我行走江湖有一段时日了,今日居然栽在这少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