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如此,无怪他如此讨厌汉人。秋练雪心中恍然大悟,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怜惜。
突然,她的身子被包裹在熟悉的温暖中,腾空而起。
如此熟悉的感觉,秋练雪不用看也知道,是舒翰鹰抱着她纵身离开了草茅。
为什么还要救我呢?你的族人有大难,为什么不赶快回去?秋练雪心中如是想,却是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神智模糊中,听到哐啷一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惊惶地说道:“哎呀!你……你这蛮子,闯……闯入我的药铺子里要干什么?”
大约是舒翰鹰一脚踹开不知那家药铺子的大门,铺子里的大夫声音颤抖,显然害怕已极。
“快救她!快救她!”她听见舒翰鹰仓惶的声音,显然心中焦急万分。
“嗯……这位姑娘伤口中毒化脓,引起高烧,加上失血甚多,虚火上冲……”
“废话少说,你赶快给她治好!”
“这个么……老朽不曾治过此种刀伤,这位……嗯,你还是到别处求医吧!”这老大夫语气吞吐闪烁。
秋练雪即使闭着眼,也知他在推托,显然巴不得舒翰鹰这个蛮子赶快离开。
“没治过刀伤吗?哼,很好,我马上砍你一刀,瞧你会不会治。”
她听到舒翰鹰声音冷然吓人,想来此刻他的眼瞳又成了冰蓝色。
“会治会治,老朽马上帮这位姑娘医治!”老大夫忙不迭地改口,马上着手为秋练雪检视伤口。
秋练雪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从来没有人为她如此着急担忧,也从来没有人为她做出这种恶霸行为,虽然可笑,舒翰鹰却做了。
秋练雪昏沉中隐约听到老大夫吩咐人抓药的声音,药铺学徒急忙地跑来跑去、备锅煎药的声音。
她的手被舒翰鹰紧紧握住,不肯放开。
舒翰鹰的温热从掌心传来,她仿佛听见他的心脏怦怦紧张地跳动,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歉意——他是这么焦急又拼命,希望她平安无事,她却还曾想杀了他。
她感觉到舒翰鹰的额头抵着她的手,耳边听见他的话语:“汉人的神,舒翰鹰从来不相信你,但是中原是你的地盘,你一定可以救朱雀。你绝对不能让朱雀死,她若死了,天空之子将变成没有心的苍鹰,孤独地盘旋,直到生命终了……”
秋练雪没有听见舒翰鹰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太虚弱,加上药力的作用,使她逐渐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在她陷入沉睡前,只觉得眼眶不知为何泛着潮湿。
她并不知道,从她轻合的眼、长长的睫毛下,泄出了晶莹的泪珠。
危难见真心,这是她和舒翰鹰相遇的第五夜。
※ ※ ※
秋练雪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药铺的床上,而不是在地府。
“你终于醒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含着喜悦和放心。
秋练雪在床上微一转头,望着舒翰鹰略显疲倦的俊挺容颜,他清澈的眼眸失去了些许光采,显然一直未曾合眼,下巴也冒出了胡渣。
“你一直守在床边?”秋练雪淡淡地问道。
瞧他这副模样,自己少说也昏睡了一、两天。
舒翰鹰没有回答,只是柔声问道:“身上伤口还难受么?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秋练雪想伸手摸摸肩上伤口,却发觉一手还让舒翰鹰握着,只得伸出另一手,轻碰一下肩伤。
“烧退了,伤口也结痂,已无大碍。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带我走吧。”如果药铺大夫跑去报官,说有一个色目蛮子押了汉人姑娘来求医,引来官兵,那舒翰鹰可麻烦了。
“好吧。你要回天易门吗?”
“不。”断然的拒绝,连秋练雪自己都感到诧异。“先回草茅再说。”
她不敢想像若舒翰鹰带她回天易门,碰上门主和玄武、殷五、寒月四大高手一字排开的场面,他还走得掉吗?
舒翰鹰听到她的回答,柔声说道:“怕我被你的兄弟们擒住吗?”经过此次共难,他的眼眸不仅温柔,还含着深浓的情。
“别想岔了,我只是想将伤养好再回去,免得他们问东问西。”秋练雪脸不自然地转开,避开他那深情的眼眸。
舒翰鹰听了不再追问,微微一笑,似乎对于她的心思了然于心。
他抱起秋练雪,走出了药铺。
※ ※ ※
“天空之子,你为何要救可恶的汉人,还为她造房子?!我是喀什族尊贵的巫女,你却从来没为我造过房子!”朵娜绝美的脸蛋此时满是嫉妒的神色。
“朱雀需要安静的养伤,我们讨论事情会吵到她。”舒翰鹰一边扎着茅草屋顶,一边说道。
“不过是卑贱的汉人,你为何要对她那么好?”
舒翰鹰没有回答,手不停地继续他的工作。架好木梁,便将编好的茅草屋顶紧系在梁木上。
老人齐瓦那温和地说道:“朵娜,那个勇敢的汉人女子救了我们,她是好汉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此时草茅已经完成了,他将坐在地上的秋练雪把抱起,走进屋内,笑道:“你们汉人有个皇帝,说是‘金屋藏娇’,我们喀什人没这么有钱,只能‘草茅藏雀’,你就将就着住吧!”
秋练雪听了不禁脸露微笑。
她本容貌绝艳,美人含笑,明艳中添了几分温柔,更加让人陶醉不能自己。
“能见到朱雀的微笑,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子。”舒翰鹰大手轻抚着她柔嫩白皙的面颊,深情地凝视着她。
“咳!一声轻咳,舒翰鹰转头,看见老人齐瓦那笑眯眯地站在身后,朵娜则是神色不善。
“天空之子,为我们介绍这位勇敢的汉人姑娘吧。”齐瓦那笑眯眯地说道。
“她是天易门的朱雀。”
“啊!”齐瓦那一声赞叹,说道:“朱雀是尊贵的神鸟,守护善良的人民。”
他走到秋练雪身前,单膝跪下,亲吻她的衣角。
舒翰鹰见他如此动作,剑眉一挑,似乎有点诧异,朵娜则是面罩阴霾——齐瓦那对秋练雪行的是参拜王后之礼。
只听得齐瓦那恭敬地说道:“美丽的朱雀,请你永远守护天空之子,他是草原上的王者,也是最孤独的鹰,他需要爱的守护,齐瓦那请求你。”
秋练雪听到老人突如其来的请求,登时愣在当场,思绪纷乱,不知如何作答。
舒翰鹰则是黯然地说道:“朱雀属于天易门,属于中原,她不会跟我们回去天山草原。齐瓦那,你先带朵娜到隔壁草茅休息吧。”
“天空之子,我要跟你一起睡,叫齐瓦那陪这个卑贱的汉人!”朵娜不高兴地噘着嘴,玉臂紧紧地挽住了舒翰鹰的手臂。
我要跟你一起睡?异族女子还真是直接。秋练雪心想。
她瞥见朵娜像水蛇般的紧绕着舒翰鹰的手臂,不自禁地秀眉微皱,转过脸去。
舒翰鹰眼光未曾片刻稍离秋练雪身上,自然将她这微小动作看在眼里。他将朵娜的手臂拉开,淡淡地说道:“朵娜,你是吾族的巫女,要洁身自爱。”
“我是洁身自爱啊!天空之子,朵娜从小就发誓要做你的妻子。”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舒翰鹰没有回答朵娜的问题,仅是淡淡地说:“朱雀需要休息,我留下来保护她。齐瓦那,你带朵娜到隔壁去。”说完就背转过身,着手为秋练雪铺床。
朵娜一跺脚,眼光愤愤地朝秋练雪望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同老人走出去。
秋练雪望着朵娜的背影,淡淡地说道:“她跟你一样讨厌汉人。”
舒翰鹰听了,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说:“因为你,我比较不那么讨厌汉人了。”接着又皱起眉头。“但是我仍然讨厌汉人那些假仁假义的道理,教导人奇怪道理的故事,像我们喀什族的故事就有趣多了。”
“那你讲一个来听听吧。”
“床铺弄好了。朱雀,你就舒服地躺在上面听我说故事吧。”舒翰鹰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上草床。
他盘膝坐在秋练雪对面,开口说起他族人流传的故事。
“从前我族有一个英雄叫做汉卡,他的身躯比山里的黑熊还要强壮,他的力气可以推倒大山,他生气地一眨眼,天上的兀鹰吓得掉下来,地上的狮子伏在地上发抖……”
秋练雪听了不禁笑道:“天底下有这样的人么?本堂一定请他来助拳,什么恶霸都不怕了。”
舒翰鹰对她微笑道:“我族诗歌喜欢夸饰,和你们汉人含蓄的文学不同。”他接着讲述英雄汉卡如何以勇气和智慧打败邪恶的巫师,为人民夺回财产牲口。
秋练雪听完英雄汉卡的故事,笑道:“真是有趣的故事,和我们汉人的故事风格截然不同。”
“所以说,我们喀什族的故事比你们汉族的故事要有趣多了吧!你们汉人的故事净叫小孩子去做一些奇怪的事,像是大寒天跑到冰上去躺着,或是故意打赤膊让蚊虫叮咬,真是不爱护孩童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