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忆起雷九州大口饮酒的粗犷神态、他爽朗豪迈的大笑声、他挥刀斩恶徒的威风凛凛、他睥睨天下的男儿傲气。她想起两人初识时彼此看不对眼,后来却成为意气相投、无所不谈的“兄弟”。当她逐渐了解到雷九州豪气之下的重情重义,慷慨果决之下的深思熟虑,不禁对他起了深深的恋慕,却又说不出口。
体内传来一阵抽痛,虚弱又难受的梅凤书,突然了悟----她的大限到了。
她感觉自己如同灯油将枯,生命己走到了尽头。这就是她的命吗?为相七年,勤政兢业,处处为别人设想,自己却和好友相隔万里,不得见面;没过过一天属于姑娘家的、充满幸福爱恋的生活……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人生吗?她最终落得孤独死在大牢里么?而她对雷九州深藏的爱意,也将永远的埋葬,成为墓碑下的秘密吗?她的视线逐渐模糊,陷入黑暗之中。
“梅丞相!梅丞相你醒醒!俺带雷哥哥来救你了!梅丞相……糟了!没气了……”
没人敢再提起雷九州劫牢的事,因为,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天!
当雷九州闯入大牢,解开梅凤书手上的铁链时,他触摸到的是她冰冷的身躯。悲怒的吼声响彻刑部大牢,雷九州红着眼,提刀就砍,数百名身具武功的衙役都无法挡住他。一场大战,战得大牢里血流成河,牢役死伤无数,雄狮发怒的情景,令当时亲眼目睹的人心寒胆碎,回想起来都不禁全身颤栗。
当雷九州和祝老三终于冲出重围,抱着昏迷的梅凤书上马而走时,所有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追赶,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可是全东莞国武功第一、战略第一的“前”大将军哪!
之后,东莞国就没有人再听到雷九州和梅凤书的消息,直到----
东莞边境。
崇山峻岭,茂林绝崖,这里是东莞国人迹罕至的边境。在翁郁茂林隐蔽的一处山洞中,传出男子焦急的声音:“快!把他衣服脱下!”
山洞里,是刚从大牢劫人出来的雷九州和祝老三,两人此刻正匆忙的将梅凤书身上的书生袍脱下,欲检视她身上的伤口。
大掌俐落的解开了梅凤书腰上的玉带环扣,雷九州脱下了她外穿的大袖长袍,见到原本雪白的衣袖上触目是斑斑砖红血渍。
他浓眉怒锁,拳头不自禁的紧握。这些该死的小人!竟然如此对待他温文善良的凤弟!
然而此刻梅凤书命在旦夕,由不得他浪费时间生气;他将外袍随手扔在地上,大手继续解着梅凤书内穿的孺衣排扣。
“妈的!男人衣服哪来这么长一排扣子!”祝老三边帮忙解着孺衣上精巧的小扣,边嘟嚷着:“文人就是文人,说话文诌诌,衣服也跟姑娘家一样罗嗦……好了,最后一颗了……啊!雷哥哥,这----”祝老三突然间倒吸了一口气,语音带着不可置信。
梅凤书身上的孺衣被掀开后,露出了一件水绿色的女子肚兜,上头绣着一枝白梅,正对这两名大汉展现它的素雅纯洁。
“这----”饶是平日征战妓院“所向无敌”的祝老三,这时也不禁停了手,呆楞望着那件秀气的肚兜。老天!别说这是因为梅丞相有特殊嗜好!
就在祝老三犹豫着该不该剥除这件“不应该有的”衣物时,雷九州早已大掌一伸,毫不犹豫的扯下了梅凤书的贴身亵衣。水绿色肚兜飘然落地,露出从未展现在任何男子面前、晶莹如玉的白嫩胸脯----斩钉截铁的说明了梅凤书的性别。
“这----”祝老三瞪大了眼,直勾勾的望着那“无可置疑”的耸立雪丘。“他----梅丞相竟然是个女的!”
“管她是男是女,先救活了再说!”雷九州沉声低化,声音透着焦急。他将头贴在梅凤书胸口,听见她微弱的心跳声。“老三,马上生火烧水!”
祝老三依言从随身携带的行军包袱中掏出了小锅小碗,开始生火烧热水。雷九州在祝老三准备热水时,大手小心翼翼的将她赤裸的身躯翻了面,赫然见到白曾的背上交叉布满了一条条青紫鞭痕。
“这些该死的家伙!”雷九州忍着满腔怒火,迅速的撕下一块衣布来,在热水中浸湿。
“老天!别说梅丞相是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这样鞭打啊!”祝老三见了不禁连连摇头,不忍的说道。
雷九州默不作声,大掌中的湿布轻轻的、小心的擦着她莹白粉嫩、却是伤痕累累的背肌,洗净她身上干涸的血块,以免伤口因脏污发炎而恶化。
昏迷中的梅凤书,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凤弟,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雷九州大掌迅速而轻柔的将伤药涂在她背上。
一旁的祝老三很想开口更正:“说错了,是梅姑娘,不是什么凤弟。”却在见到雷九州脸上沉肃的表情后,识相的闭嘴。
“她现下最需要的是水、食物和温暖。老三,你马上去打些野味回来。”
雷九州上完药后,即刻为她穿好亵衣和内衫。他从怀里掏出内服伤药粉,倒入碗中,用清水和了一和,一手扶起梅凤书虚弱的身躯,一手持碗就着她失去血色的唇。“凤弟,你醒醒,喝下药水吧!”
梅凤书依然双眸紧闭,药水从她唇边流溢出来。重伤又失去意识的她,这时完全无法自行吞下药水。雷九州见状,毫不犹豫的就碗含了一口,俯首贴着梅凤书苍白的唇,舌头轻轻顶开她的牙关,将药水灌入她口中。
“雷哥哥……”一旁的祝老三见了,很想提醒他:这下你可非娶梅丞相不可了。
雷九州依此喂了她几次,才将那一碗药水让她尽数喝了下去。一转头,看见祝老三呆望着他,脸上最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低叱一声:“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快去!”
“啊!是是是!”
在祝老三离去后,雷九州粗壮的手臂将梅凤书娇躯圈在怀中,单手解下身上的玄色大氅,手腕一抖,玄黑大氅扬起,随即落下将两人身躯覆盖住。感觉怀中的娇躯冰凉无暖意,雷九州铁臂收紧,将梅凤书紧密的拥住。
他温热厚实的胸膛烫贴着她冰凉、伤痕斑斑的背;大掌贴着她的心口,感觉她慢慢恢复的心跳,以及逐渐回复的体温。
她是如此的纤弱娇柔。此时此刻,雷九州比以往更鲜明的感受到梅风书的纤弱----当她除下那宽大的书生袍,他们两人身躯如此紧密相贴。
“大哥……”微弱的呻吟声逸出樱唇,是无助、是孤独,还有深刻的思念。
“放心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雷九州大掌轻抚着她披散的秀发,低沉哄慰着她。梅凤书头倚在他胸前,安心的入睡。
“放心吧。”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梦中安抚着她仓皇绝望的心。是梦吗?她居然梦到远在天涯的雷九州回到她身边,安慰着她。
死前能见到雷九州一面,就算是在梦中,也好。梅凤书微感悲哀的睁开眼,迷朦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洞中跳动的火光。
“你醒来了吗?”熟悉的、低沉浑厚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这不是梦。梅凤书微转头,望进一双深幽的墨瞳,盛满浓浓的关心。“大哥……真是你么?”她不可置信的、如梦般的轻唤,纤手颤抖的伸向那张思念已久的深刻容颜。
“是我,货真价实。”浓眉舒展,脸上担忧神色褪去,眼底闪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七天七夜,终于将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梅凤书一声喜悦的轻呼,玉臂情不自禁的勾着他的后颈,将螓首埋在他的肩窝,啜泣着。这名雄狮般的男子,她盼了好久呵!
雷九州先是一楞,立即张开手臂将她抱住,大手,轻拍着她一起一代的背脊,粗旷的面容露出怜惜神色。
“大哥……”梅凤书抽噎着。“那班人……”她在大牢里,凭着一股书生傲骨,没掉半滴眼泪,如今却偎在雷九州温热的杯中,哭湿了他的衣衫。
“那班可恶的佞臣小人,大哥帮你把他们抽筋剥皮!”雷九州恨恨的说道。
梅凤书听了,不禁破涕为笑。“我要他们的皮做什么?”说到此处,忽然想到她的门生杜恒正因受牵连,被流放至边关,生死不明,不禁悲从中来,又伏在他怀里啜泣。
”好了好了,“雷九州低沉的笑声在胸口震动着,大掌轻抚她的发丝。“这么爱哭,像个娘们似的……”他倏然醒悟,哈哈一笑!“我倒忘了,你本来就是个姑娘!”
“你本来就是个姑娘”这句话轰醒了哭泣中的梅凤书,她猛然抬脸,神色惊慌!
“你……你怎知我……”她随即发现,自己身上只着内衫,两支皓白玉臂裸露,领口松动,春光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