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外头的风雨把他的心思刮乱了!最后,他让自己以“替她关好门窗”为借口,火速地冲到逸薰的房间。
“没事。”她迅速敛去眼底的缠绵情意,以最平淡的表情面对他。
雷臣潞锐眼瞥见一旁的旅行袋,危险地眯起。“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就走。”
逸薰命令自己微笑,刻意以最轻松的语气道。“反正我的脚伤其实也差不多好了,现在已经不用撑拐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回台湾看看家人,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吧。你的……你的婚礼……很抱歉,我可能无法参加了。”
这一席话她已经在整理行李时就练习过无数次,但为什么?为什么语调还是这么抖瑟?这么软弱?
她真的好没用啊!
快走吧!快走吧!她无言地呐喊着,快离开我的房间!我的微笑只能伪装到这里,我无法再假装坚强了!我不大方!我一点都不大方!我好想把你抢回来,我更想扑进你怀里……
“你希望我娶艾芙儿?”雷臣潞阴郁地问着,眸底有着狂风暴雨。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逸薰在心底悲凉地回答,却刻意挤出更大的笑容。“当然!艾芙儿是个非常好的女孩,聪明、善良又善解人意,跟你就像是……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相信你们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对了,我会由台湾寄礼物来恭喜你们,你希望收到哪种结婚贺礼,唔——”
第九章
隔天一早,雷臣潞还来不及亲自到疗养院向恩师请罪,一通电话便惊醒了他们——罗耶夫老师心脏病又发了,且一度生命垂危。
三人火速地冲到疗养院,艾芙儿哭成了泪人儿。
“医生,我爹地他的情形怎么样?”一见到疗养院的驻院医师,艾芙儿便急切地问着。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昨晚心脏病发后,经过我们的紧急抢救,目前总算稍微控制住。不过,我希望病人能越快动手术越好,再拖下去,恐怕撑不到下一次病发。”
“怎么会这样?”艾芙儿的泪水再次决堤。“都是我不好,爹地早就该动手术了,我该更努力说服他的!如果我有办法早点说服他,也不会……”
“艾芙儿,别再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雷臣潞心疼地揽住她的肩,他们早就劝过罗耶夫早点动手术,但他坚持不肯。
一名护士走出来问道:“是艾芙儿小姐吗?病人醒了,他希望见到你。不过请注意,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千万别刺激他。”
“好好!我知道!”艾芙儿赶忙擦掉泪水,换上无菌衣进入病房。
雷臣潞和逸薰也跟着换衣进入。
看到全身插满管子的罗耶夫,艾芙儿忍不住鼻酸。“爹地,女儿来看您了,爹地……”
罗耶夫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人,枯瘦的手颤抖地想拔下脸上的氧气罩。
“爹地,您想说什么?”艾芙儿替父亲轻移开氧气罩,抓住他的手问。
罗耶夫脸色惨白,曾经精烁逼人的双眸已失去往日的风采,声音沙哑而破碎地道:“我答应……答应动手术,但我有条件……你马上嫁给臣潞,我要亲眼看到你……有个好归宿,才能无牵无挂地进人手术室……”
此话一出,三个人全愣住了!
“臣潞,”罗耶夫颤抖地问着。“你愿意娶我女儿,照顾她、爱她一辈子吗?”
雷臣潞脸色丕变,像被人狠命掐住喉头般无法言语。
不!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连对恩师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咳咳咳……”罗耶夫发出一阵狂咳,脸色更加苍白。“臣潞……”
“爹地,您别这样。”艾芙儿直摇头。“我真的还不想结婚,而且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纵然生性天真烂漫,但也可以敏锐地感受到雷大哥给予她的是亲情而不是爱情。
“你别插嘴!”向来对女儿呵护有加的罗耶夫冷峻地喝叱着,灰眸紧盯着雷臣潞。“臣潞……你就像是我的亲身儿子,我只信任你……唯有把艾芙儿交给你,我才能了无牵挂……快回答我!臣潞,难道你不肯……”
一旁的血压计荧幕虽然发出尖锐的声响,罗耶夫的血压发生不稳定的变化!
“爹地!”艾芙儿快急疯了。“医生!快叫医生!”
“答应他!”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逸薰突然开口,她坚定地面对着雷臣潞。“快答应他!他是你的恩师,你不能让他带着遗憾。”
她的心在淌血,但她的表情却比任何人都镇定。
“逸薰!”雷臣潞痛苦地低吼。“我办不到!我不能对不起——”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逸薰便厉色截断他的话。“你可以!你马上就是艾芙儿的丈夫了!”
医生赶过来,喝令着。“你们先出去,护士,快准备强心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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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办不到!”
疗养院后院里,雷臣潞对着逸薰嘶吼。“我不能答应这件婚事,我不能对不起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他而言,罗耶夫老师就像是他的再造父母。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答应这桩婚事,他已可预见婚礼之后将有三个痛苦不堪的人。
他分明不爱艾芙儿,娶了她反而是害她。
逸薰凄凉地苦笑,任冷风吹拂在她脸上。“你不能对不起我,就可以对不起你的恩师吗?我明白你早已将他当成亲身父亲般侍奉了,如果……”她打了个冷颤。“如果你真的让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心疼地看着愁眉紧锁的臣潞,要把心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她的心疼得像是被一刀刀割下般……但她不得不如此!
她爱他远胜于自己,绝不忍看着他下半辈子都在痛苦中度过。
“我该死——”雷臣潞狂怒地猛捶石墙,俊朗的脸庞全被痛苦所扭曲。“我该死、该死!我不该对不起你,我不该招惹你!我是混帐、窝囊废!我他妈的没用!我连保住最心爱的女人都办不到——”
“不要这样!”逸薰泪眼婆娑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噙泪喊着。“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更不要……不要后悔我们的相遇好吗?尽管时光短暂,但那却是我一生中最美、最永恒的回忆!”
含泪的小脸,浮起一朵最凄美的笑容。
“逸薰!”他情绪崩溃地紧抱住她。“不,我不能失去你!”
理智与情感,硬生生地将他的心一剖为二,他无法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失去她,他将生不如死!
“你并没有失去我,只是,我们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厮守。”泪花在她幽瞳闪烁着,她眷恋地轻抚着他刚毅浓密的眉、他炯烁的眼、他倨傲而直挺的鼻梁……缓慢而温柔地,想把他的一切一切都深深镌人心底。
“我祝福你和艾芙儿!”她强迫自己始终以笑脸面对他,用力地抽回被他紧握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尽头奔去!
“逸薰——”雷臣潞的嘶吼声悲痛地划破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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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虑到罗耶夫的病情不能拖太久,所以,筹备婚礼的时间只有两天,并艰难地在疗养院旁边的小教堂举行。
两天下来,逸薰以女方家属的身份陪伴着艾芙儿选婚纱、挑戒指、订教堂……张罗大大小小的琐事。
她必须让自己很忙很忙,这样,她才有办法入睡,才没时间去想那椎心刺骨的问题……
一切都准备好了,白色的古老教堂里布满鲜花,庄严而圣洁。
新娘休息室内,逸薰协助艾芙儿穿上典雅的白纱礼服。
“逸薰姐,我好紧张!”艾芙儿拼命深呼吸,一副快昏倒的模样。“我的样子看起来还好吧?我的头花有没有戴歪?啊,手套的颜色好像不太搭调?”
“放轻松,深呼吸,别紧张!”逸薰微笑地替艾芙儿整理长长的裙摆,苦涩地微笑。“相信我,你是最美丽的新娘,只要保持你的笑容就可以了。”
她的心,酸涩得难以形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更加碎裂……
她不知是什么力量让自己一直支撑下去,竟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即将另娶他人?
也许……她是要让自己死心吧!亲眼看到他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亲眼听到他在神的面前许下婚姻承诺,那么,她就可以断然地离开这里,到一个永远也不会见到他的国度。
“我还是好紧张喔。”艾芙儿拼命喝水,孩子气地抱怨着。“唉,都是爹地太固执了,他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嫁给雷大哥呢?我根本还不想结婚啊!”
“你放心,你的雷大哥一定会对你很好、很疼你。”像是有针在扎她的心,逸薰幽幽地叹气。感叹造化弄人,她多渴望披着白纱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