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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麻烦,年纪一把了还长天花,这一脸的脓痘疙瘩痒是痒了点,最麻烦的是会传染,要不然,这么热的天里谁会没事去蒙个面纱?」

  范铤不由分说立刻带头跑,不单他身边的喽啰们,连方才还兴致勃勃瞧戏的人群也-哄而散,一瞬间,院子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少女、秋棠和那还没进入状况的雪儿。

  「嘿,别跑呀!大爷,上菜了呀!」她朝远方笑嚷着,却只听到男人们抱头鼠窜的鬼叫。

  转过身,姒姒笑疼了肚子挂在秋棠身上。「真没种,秋棠,雪儿,妳们说是不?人家还眼巴巴着想等他挤脓包呢!这一夜不好意思,连累妳们守空房了。」

  「妳呀妳!」秋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方才悬了半天的心总算安下,正想夸她本事时,却突然发现她僵在自己怀中,连笑都敛下了。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循着她的眼神攀高,然后也停了笑,那上头,一对没有表情的眸子正对着她们俩。

  「秋棠,」姒姒略带心虚地朝秋棠身后躲了躲,「妳晚膳帮他送去了吗?」

  「没!」她拍拍额头,「糟糕,我给忘了。」

  「所以……」姒姒压低嗓音,「也不过就是一顿饭没吃嘛!瞧什么瞧?」吐了吐舌头,她离开了院子往膳房行去。

  「要不要我帮忙?」秋棠追上前语气中有着担心,她还记得今儿一早姒姒到她家敲门时的失魂落魄样,这姑娘,本事高得很,却似乎在对上荆公子时总显得不太对劲,难不成是那暗恋了十年的情愫在作怪?

  「不用了,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一个人就行了,若有需要,我会扯绳铃的。」姒姒话说得冷静简单,可这却是她睡了整整一天才换来的冷静。

  「妳要去……」秋棠意有所指觑着她的脸,「就这个样?」

  「自然这个样!」她哼了哼,「有菜有饭还有花瞧,他有啥嫌的?」

  一炷香后,荆澔等在屋里果真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吧!」

  砰地一响门被踹开了,这事怪不得姒姒,她双手端着食盘,不用脚能用啥?

  荆澔蹙蹙眉,这……就是那齐姑娘?

  就是他昨夜最有可能将她当成了嫣语,而温存了-夜的少女?

  若真如此,昨夜他不是酒醉,根本就是疯了!

  红豆生脸蛋,春来发不尽,愿君细细瞧,此物最可怕!

  方才少女的脸因上头氲着光晕还瞧不真切,这会儿近身瞧来,他倒能明白范铤等人为何会吓得边跑边叫了。

  「吃饭!」砰地一响食盘落到桌上,这事也怪不得姒姒,谁让她生得这么娇小,偏偏包翠娘为了讨好荆澔又是鱼又是肉的,浩浩荡荡搞了九菜一汤,食盘又重死人,更别提她还得端着这些东西爬上四楼。

  「妳叫什么名字?」荆澔面无表情,却看得出他对姒姒的兴趣远胜于眼前饭菜。

  「齐姒姒。」她惜字如金。

  「相似的似,还是肆无忌惮的肆?」

  「褒姒的姒!」她做了鬼脸,一个丝毫与褒姒扯不上关系的鬼脸。

  「那促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之一笑的褒姒?」他审视着她。

  「是呀,」她突然笑了,带着一脸恶心的脓包,「这名如何?」

  「不错!」他竟然点了头,手一摆,「坐下吧,姒姒。」

  「坐下?」她突然觉得不再好笑了,「你不觉得我长得有些……嗯,有些碍眼?」

  他摇摇头举起了箸,「妳自个觉得不碍眼就成了,咱们旁人有啥好介怀的。」

  「什么意思?」她皱了眉。

  透过箸,他睇向她,「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装扮。」

  她突然泄了气,为了他了然的眸光,手一扬,她索性撕下脸上粘糊糊的面具。

  他说得对,别说旁人,她自个儿瞧了都觉得碍眼,回复了清妍素净的本来面目,她在他面前坐下另盛了一碗饭,闹了一夜,别说他没吃,她也还没吃呢!

  原先,她担心的是在他面前会不自在,这会却松了口气,面对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困难,看来,昨夜的事儿并未留在他记忆里。

  看着她开心扫动着眼前饭菜,荆澔心底忍下叹息,不错,她是个美丽的少女,可除了娇小丰腴的身段,她的模样实在与嫣语搭不上边,天知道他昨夜是得了什么样的失心疯,突地一个念头闪过,他挑挑眉觑了眼她扔在一旁卸下伪装的道具。

  昨夜是她,他百分之百肯定,因着她那没法子抵赖的小虎牙。

  会扮成嫣语,难不成……他皱皱眉,她开了密室见到了嫣语的画像?

  「四喜不在,这段时间妳要代他的职?」他若无其事问着,而姒姒也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先言明了,」他目中闪动着嘲佞,「伺候我的活儿并不包括了陪寝……」她虽低着头,他还是没放过那粉颊上突生的一抹殷红,「这也是我之前言明不用丫鬟的原因之一,妳知道,有些时候男人若生得好看,是有很多麻烦的。」

  「这点你放心!」再抬起头时,姒姒已敛去脸上的云霞,觑向荆澔的眸里只有挑战,「我今年十六,没必要饥不择食去上个大了自己十岁男人的床。」

  「不简单!」他温吞吞嚼着肉,「连我年岁都探清了?」

  「少年画圣荆澔,」她觑着他,「我没那么孤陋寡闻。」

  「我桌上那些画是妳的,而妳跑来当我的丫鬟是为着想学画?」他冷冷哼了哼,「少年画圣?!妳看不出我离少年已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了吗?」

  「年岁不是问题,」她眸中射出了热烈的光芒,「你可以的,因为你是荆澔。」

  「年岁不是问题,心情却是的,」相对于她的热情他冷情依旧,「我永远都不会是当年的荆澔了,如果妳想寻的是那对丹青激越狂恋的年轻人,劝妳趁早死了心。」

  「为什么?这不该是你,你的书、画都显露出,你不会是个甘于沉沦、轻言放弃理想的人。」她咬咬唇直言道。

  「别妄用自己的感受来圈住人,我非常满意目前的生活!」他胸口突起闷火,手亦习惯性地执起了壶,却又在下一瞬间将壶用力砸上了墙。「我不管妳在这儿为的是啥,但要留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一点记清楚——我要的是酒,不是茶!」

  不去看墙角洒了一地的碎片,她温吞吞出了声,「你撒谎,如果你真的对目前生活满意,那么,你就不会这么依恃酒了。」

  「说完了?吃饱了?」摔了壶,荆澔似乎也重拾了冷静,他放下箸踱进了画室,「去帮我拿酒来。」

  姒姒不睬他,慢条斯理饱餐一顿后又好整以暇的漱洗妥当,才踱出屋外,扯了扯一条悬在檐下的拉绳,那绳是她来之后才添上的,末端直通仆役房,一扯便有铃响。开玩笑,这儿是四楼,要她上上下下喊人,她可没这嗓门,更没之前四喜的傻劲儿!

  见她动作,荆澔不出声,一径环胸冷眸。片刻后,秋棠俐落的身子出现在房前,接过了姒姒递过来的餐盘。

  「下楼当心点,重着呢,吩咐厨子,荆公子晚膳吃得少,夜里记得早点儿上甜点,冰糖燕窝加香梨,可以帮他降点火气,再来碟巧云酥、破酥包,」她嘻嘻笑,「那是给我的!」边说着她眼角边扫向墙角,「带扫帚畚箕来清理一下,还有,重新泡壶热茶来,叫厨子找一找,我记得他那儿有个石壶,摔不破的那种——」

  「我不喝茶!」

  屋里传出的阴沉男声打断了姒姒,可她却不理会,连头都没回地将秋棠送下了楼,边送还边重复念着,「找找看,如果没石壶,铁的也成,重点是得打不破,如果没有铁观音,杭菊香片也成的……」

  送走了秋棠,她若无其事回转屋里,入了门,迎面就是荆澔沉吼依旧的嗓音。

  「我不喝茶!」

  「你不喝茶……」无视他的怒焰,她气定神闲,「是不行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只要我一天在你身边,就一天不会再让你碰酒。」

  「只要妳一天在我身边?」荆澔危险地眯着眸,「那么,请问妳还要这样死赖在我身边多久?」

  「很难说,」她抚了抚尖下巴,「至少,要让我觉得你已恢复了当年丰采。」

  「当年丰采?」他起身踱近一脸有恃无恐的她。

  「是呀!」姒姒点点头,目中绽出亮彩,「就是等你的画能重回到那种笔迹劲爽若流电激空、惊飙戾天、豪飞墨喷、捽掌如裂的破墨山水时。」

  「我变成什么样与妳有何干?」他环着胸一脸不耐。

  「当然有关!」她昂高纤颈挑战着他不友善的眼神,「你是我崇拜的人,是我追求了多年的标的物,我不许你堕落沉沦,不许你毁了我的梦!」

  「崇拜的人?!」荆澔怪笑,「我为什么要为了个小女娃儿不切实际的想法存活?那是妳自己的人生目标,干我何事?而同样的,」他阴鸷着眸,「我的人生该如何过,也不欢迎别人强加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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