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本事是骗人的。」
齐娸娸强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娇柔模样。
「晚辈也不过是个弱女子之流,这深山里除了野兽,多得是会抢人财物、欺凌弱女的盗匪贼寇,防不胜防的……」
「是吗?」
男人拉长了尾音,继之水瀑后是一阵窸窣的低语,片刻后男人才又出了声音。
「既然妳一片诚意,又是千里迢迢寻我而来的,我答应考虑考虑,只不知,妳是否备了拜师之礼?」
哼哼哈哈,齐娸娸心底不屑的哼着大气,瞧瞧你方才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会儿还是露了馅儿了吧?这世间,管他隐世与否,果真还是有「礼」行遍天下的!
「那是当然的。」
她自怀中取出青玉,恭敬捧在掌心,「小小薄礼请师父先行笑纳,日后只要徒兄学足了本事,另有后礼敬备。」
「师父两字别喊得太早!」
男人连拒绝人时都是温柔而轻淡和缓的。
「齐姑娘请进,一方面让我先看清楚了妳的礼,另一方面,也好让我那两个宝贝徒儿看清楚妳的模样,然后,咱们再来谈其它的吧。」
见面三分情,对拜师一事又生了三分把握的齐娸娸连忙矮身侧过水帘,来到瀑布后。
俟觑清了小瀑后的天地她心底暗暗称奇,那竟是个大山洞,也不知是经由人工雕造还是天然镌刻成的,阴凉凉、幽静静让人只觉遍体舒畅,只不过,隔了层水幕光线稍差了点儿。
透过外头隐约的光影,她睇见长几上的古筝,也看见端坐在筝前的男子,不过光线不够亮,除了那双煚亮的眸彩,她还是没看清楚他的五官,也同样没看清楚他身后的两条阴影。
「这是娸娸特意为你准备的礼,请先生笑纳!」
齐娸娸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献上了青玉,等着对方点头同意收她为徒。
男人接过青玉半天不吭气,直到她捺不住性子抬起头时,才听到他温吞吞的嗓音。
「这玉看来挺眼熟的,敢问齐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天下宝玉难免近似,这玉是我家传宝物……」
她话未尽,男人身旁却踱出一道阴影,就着透进的日光她虽无法看得真确,却也足够让她在瞬间停了嗓。
「天下宝玉虽难免近似,可姊姊妳这块家传宝物也未免和我在日前才被个女土匪给硬夺走的和阗青玉太像了吧?」
阴影出了声,那是个饱含讥讽的男孩儿嗓音。
「是呀!」
另一道阴影亦现清了廓形,齐娸娸见了心底猛喊糟糕,耳边只听到那小女娃儿笑嘻嘻的接着说了下去。
「师父呀!好巧呢,那天那个抢了咱们宝玉,说要拿去当人情的大姊姊也叫齐娸娸耶,她还好心告诉咱们那是个女字旁加上其字儿边的娸呦!那土匪姊姊不难认的,她的左腿肚上还留了筝语的牙印。」
「七七姊呀!」闻笙自不出声的男人手里拿过青玉,蹲近跪在地上没了声音的她。「这会儿妳该相信要抢人东西就该蒙着脸了吧?还有……」
男孩儿一脸坏笑。「我同妳说过,该是我的东西,迟早我都会索回的!这会儿,信了吧?」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还真是一点儿坏事都做不得的呢!
气质、气质、深呼吸!
齐娸娸告诫着自己。
只希望,只希望这两个小祖宗高抬贵手饶了她。
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而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三章
最终协议,如果齐娸娸能通过三关,耿乐就收她为徒、授她乐音。
水瀑后的山洞有条密道可通往瀑顶山头,耿乐师徒三人就住在那,除了这密道,没别的法子可上他们结庐而居的处所,也难怪齐娸娸要在山里像只没头苍蝇似地,打转了几日夜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了。
到了小屋前,她总算有机会可将耿乐这男人给瞧清楚。
这第一眼她还当是甫上山顶,让日头给灿花了眼见到天神降临,末了她才承认,这男人还真的生就一副好看得吓死人的长相,还有,那温柔得彷佛随时可以掐出水的眼神,未语先笑,也难怪得躲在深山里,省得被尘世间的女人们给纠缠不休。
同意让齐娸娸上山头,耿乐这男人倒是有恃无恐得很,显见对于她是没看在眼里,末了她若过不了三关,那么他自有办法将她逐出,且让她再也寻不回这块清修之地。
过三关是闻笙的意思,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借机报报夺玉之仇罢了,没真安不好心思让师父收了这「小师妹」的。
不然依耿乐那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早被赶下峨嵋了。
误打误撞,若非齐娸娸无意中和闻笙结了怨,想来连这师徒三人的结庐之处都还上不来。
齐娸娸看得出来,除了乐音,耿乐凡事都不太经心,只除了在面对两个小徒儿时,他三人之间,与其说是师徒相称,还不如说是父子相待来得适当。
甚至于,由于闻笙的执拗性胜过耿乐,是以多半时候,他这做师父约竟还得听徒儿的意见。
而且,他眼底的温柔是只针对乐音的,是只施予芸芸众生的,若想让他独爱一个女子,赢得他的爱情,似乎并不是件易事。
可齐娸娸向来有不服输的性子,于是乎,她点点头同意和闻笙的约定。
「在三道关卡通过之前,」闻笙将手背在身后,踱起了方步,一副小大人模样,「我和筝语先给妳点甜头尝,让妳喊咱们几声大师兄、大师姊吧,七七小师妹?」
尝甜头?
喊一个十岁、一个七岁的小鬼头师兄、师姊叫尝甜头?
齐娸娸的怨气在睇见旁边不出声的耿乐的笑眸时敛下,不难看出,这家伙是希望藉由徒儿的刁难让她知难而退,深呼吸后她绽出了甜美的笑靥。
「大师兄、大师姊!」
「乖!天色不早,小师妹可以开始起灶煮饭了,」闻笙说得一派自然。
起灶?煮饭?
有没搞错?她堂堂齐坛二公主可不是千里迢迢来这当小鬼们的丫鬟耶!
气质、气质、深呼吸!她一边吸气一边吞下险些脱口而出骂人的话。
有求于人,不忍气吞声又能怎地?
无论如何,她总算是如愿地来到那乐痴的身边,即使,她必须屈就的身份是个扫地婆、是个烧饭厨娘、是个帮忙倒茶递水刷茅厕的小丫鬟,再外加当个听话会陪人玩游戏的小师妹!
所幸耿乐师徒三人饮食以茹素为主,平时吃的是山中的野菜、野果、菇蕈类及自制豆干、豆腐,较头疼的只有那总会熏得人一脸黑的炊饭大事罢了。
至于衣服,反正未来师父多得是衣袂翻飞的出尘白衣,她又遭抢没了衣裳,索性与他做了同样的装扮,一袭白衣搭上束紧长发的儒巾,再配上她原本就细致的精巧五官,模样倒成了和耿乐一样俊逸过人的小儒生了。
在山上待下,耿乐却有意避开了她,像在等她自动投降离去似地,除了用餐时,她见不着他踪影,峨嵋山上多得是云雾缥缈的峰峦叠谷,想窝着不见人容易得紧,即使他们是住在同一处。
「小师妹,陪我玩!」
倒是七岁的筝语,在不出三天的时间里便忘了之前的芥蒂,接纳了这个得喊她一声师姊的大姊姊。
山居生活毕竟是寂寥的,同住的师父和兄长又都是男人,相处起来自然是不及同为女子的她来得合意。
晨起,齐娸娸一边帮筝语扎着辫子一边听着她麻雀儿似地叽喳不休,对她来自的外界充满了好奇。
「既然妳对外头的世界这么有兴趣,干么不求妳师父带你们下山见见世面?」
「不成的!」筝语用力摇头,「师父说外头世道正乱,战乱不休,兵燹不绝,还不如住在这山头以乐养生来得清静,」
「妳师父是说得没错,只不过,」齐娸娸侧首想了想,「没有比较过外头的乱世,又怎能体悟出住在深山里的好处,妳现在小倒还无所谓,可迟早妳还是该出去走走的吧。」
「出去?」筝语别过头对着她笑咪咪的问:「上齐坛国找齐娸娸?」
「是呀!找齐七七,」她也笑了,「只要妳别找错了齐六六、齐五五都成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唷!」筝语和她击了掌,脸上有着向往。
「师父是在我两岁,哥哥五岁时拾到咱们俩,还帮我们重新取了名,打小,我的记忆里就只有个峨嵋山而已。」
「难道连妳师父这些年来也不曾下过山?
「师父独自下山过几次,不过,时间都不长,外头事情一了即回转,听我哥哥说……」筝语压低嗓,「师父八成是在躲仇家。」
「躲仇家?」齐娸娸讶然,「以妳师父那种与世无争的性子,不太像会和人结怨的呀?」
「他不同人结,却不能保证别人不同他结呀!」
筝语说得振振有词,继之摇头晃了晃歪七扭八的发辫,叹了口气,拉掉发辫重新打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