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七七?二三一四五六七?」
男孩儿做了呕吐状。
「好难听的名字!」
「女字旁再加个其它的娸!」齐娸娸赏给他一记爆栗子,一脸不眼气,「说人家名字难听,你的又好到哪去?是狗子还是二牛?」
「谁说的!」
女孩儿在旁忍不住代出了声音,「我哥哥叫闻笙,我叫筝语,都是我师父取的,可不知要比妳那什么齐七七要好了上千百倍呢!」
「蚊生?你们是蚊子生的?」齐娸娸虽急着想走却又难抑童心的想和两个牙尖嘴利的小家伙斗上几句。
「闻赏笙歌的闻笙,筝声如语的筝语!」男孩儿一脸轻蔑,「七七姊,有空多读点儿书!」
「七七姊若肯读书,又怎会沦落到今日当贼的地步?且还连两个小孩儿也不放过!」接话的是筝语,两个小家伙联手出击,激得齐娸娸脸上青白不定。
「学着点吧!读书比不上学武,否则今日你们又怎会着了我的道?」齐娸娸顶了回去。
「咱们只是输在年纪小,其它可没输!」闻笙不屑的睨着她。
「谁管你输在啥。」齐娸娸起身不再理会两个小家伙,「重要的是到末了你的宝贝儿还是落到姊姊我的手里,姊姊要走了,我点的穴很轻,不出一个时辰自会解开,此外,我并没点了你们的哑穴,这荒山野岭若有人途经,你们大可呼救的。」
说完话齐娸娸转身拨开草丛准备离去。
「七七姊,奉劝一句,」闻笙的声音唤停下她,「下回打劫时戴个面罩,省得让人看清楚了面目来报仇。」
下回?鬼才还有下回!齐娸娸向后扔了个敬谢不敏的鬼脸。
「还有请记住……」
虽隔了段距离,闻笙冷冷的嗓音却依旧清晰可闻,「该是我的东西,迟早,我都会向妳索回的。」
痴人说梦!齐娸娸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后会无期,就不知你要如何索回你的东西了!
※ ※ ※
该怪姮姮消息不全还是自己过于莽撞,出门前没先看清楚峨嵋堪舆全览图?
她得到的消息只知那姓耿的乐痴住在峨嵋山巅,可她当真没想到一座山竟不只一处山头呀!
尤其在云起雾生时,横看成岭侧成峰,东看有座山西看有座峰,谁知道哪处才是那该死的家伙结庐之处呀!
该带姮姮来的,若有那鬼丫头在身边,她应该就不会在这山上像个无主孤魂似地,打转三天三夜也寻不出个方向。
三天里尽在山头上打转,渴了饮露水,饿了采野果,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齐娸娸身上衣服既残又破,全身家当只剩那只向孩子们抢来的青玉。
「打转也还好……」齐娸娸安慰自己,「至少,天气还不错……」
像是响应着她的话,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紧接着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雷,山上的雷声比起平地气势要磅礡上了十倍,吓得她半天直摀住心口。
「打雷闪电也还好……」她再度安慰自己,「至少没下雨……」
话没完滂沱大雨哗啦啦灌下,这回她学乖了不再出声,人在倒霉时说什么应什么,还是少说点话。
在山里跑了半天,她总算寻着一座小小的草寮屋,虽不济事但好歹聊胜于无,山上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转眼间便由千军万马状转成了凄凄如诉的小水珠儿了。
雨一停,齐娸娸再也待不住草寮了,那草寮一股重重的霉味儿,呛得她方才连气都不敢喘,出了草寮,她对着新鲜的空气做了长长的深呼吸。
好鲜甜的味儿!
她忍不住一吸再吸,攫取雨后甜甜的空气,耳畔竟有着潺潺不绝的流水声响,诧异的她东看西瞧。
出了树林,她在天光底寻着了水声出处,果真是条悠悠荡荡的小溪,大雨方歇,溪谷里的水涨得饱饱,在日头下光灿夺目,近了溪边又听到远处另有急湍响音,且有道忽现忽隐的虹桥挂在清朗朗布着柔云的山谷后边。
被水声及虹桥吸引,走了段满是青苔崎岖坎坷的山径后,齐娸娸总算见着了溪谷源头,水尽之处只见一银带似的飞瀑由高高绝顶飞下,配上七彩横跨的虹桥,云影荡荡,这地方还真有点儿出世绝尘的仙味儿。
「好漂亮!」
她发出衷心赞叹,「能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就算是狂风骤雨、急电闪雷也不枉了……」
忘了方才倒霉时少说话的诫语,她话甫出口就后悔了,可后悔太迟,剎那间雷电再度大作,暴雨如瀑!
倒霉死了!边咒骂的她瞇眼寻着避雨的地方,看了看,竟连个像方才臭死人的草寮都没,她虽知打雷时不该靠近树,但放眼四顾,这会儿除了爬上树躲在枝桠间,她真的再找不到别的地方了。
一身湿气配上一肚子火气,她上树后气呼呼的忍不住指天开骂,「该死的贼老天!有本事你就来劈死我呀!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看准呀!别尽会放屁撒尿惹人讨厌,而且撒尿还撒得断断续续的,敢情你是烂肚肠……」
脾气遭人惹爆了火,齐娸娸绝非善罢之辈,叫骂了半天,若不是耳边一阵阵清音传来,她还不知会骂上多久。
不是骂累也不是骂烦,她骂人从不用歇口气喝水的,她会停下声纯粹只为了想听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声,更想弄明白是哪个疯子会在这样滂沱的雨里跑出来。
心念动了动,难不成是她诚意感动了贼老天,那正是她要寻的乐痴?
她攀在树间拨开枝叶,睇向银瀑却见不着人影,只是那悠扬顿挫的音符,有如苍穹里的天籁,始终清幽幽地自那方向传出,不曾断绝。
那声音似箫若笛缠绵柔长,却又像是琴瑟百般澄静,连她向来躁动不歇的心魂,也忍不住要被它暂僵了火气。
那乐音,先是灭了齐娸娸的怒火,接下来更惊人的是它竟影响了天候,连狂暴的雨神都像让它给收服,不多时便鸣金收兵卷铺盖走人。
她揉了揉眼睛,半天不敢相信,这究竟是神迹还是……
「师父!你好厉害唷,一曲『歇雨静律』就将那雨神给请回家呢。」
听见声音,齐娸娸再用力揉了揉眼睛,底下还是什么人都没有,而且那话声似乎是从瀑布后方传出来的,难不成弹琴的人竟是隐身在水瀑后面?
一首曲子便能止雨?
这样的家伙若非她千里苦寻的乐痴,谁还能有这等能耐?
不再思索,她骨碌碌急窜下树,因着地上泥泞兼之溪谷石滑,在奔至瀑布前她还跌了几次狗吃屎,可为着求得痴者,她吞下骂人的火气,半天后总算跑到了瀑布前,为怕对方嫌她唐突,只得先隔着银瀑跪地拜了几拜。
瀑布后方半天没有声音,连好听的乐音都暂歇了,片刻后一个温柔斯文的男人嗓音自水瀑后传出。
「这位姑娘,妳我并不相识,何以行此大礼?」
「师父在上,弟子齐娸娸……」又跑又跌,齐娸娸喘了半天才调整回正常呼吸,「是特意为求师而来的!」
「求师?」男子半天才又接下去,「妳想学什么?」
「小女子自幼与音律无缘,可却全心渴慕当个通音律的文才之女……」齐娸娸吐着齐姮姮逼她背得滚瓜烂熟的词儿,「听闻峨嵋山巅有个乐神耿先生,是以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来此拜师学艺。」
「拜师?」
男子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可声音却像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当有的温存语调,丝毫没有离世索居者惯有的傲气。
「妳想学什么?」
「都成的!」
见对方语气和缓亲切,事情似乎已然可成,齐娸娸的语气不由得夹带兴奋,「琴瑟箫笛、放竽击鼓,弟子都愿意学的。」
「说得这么多……难不成妳是十项全能?」
想起在娸霞宫中被人比喻成杀鸡的琴音,齐娸娸咳了咳缓了语气,「不瞒先生,小女子是兴趣成份居多,就因着天份不足,这才千里迢迢求教于明师。」
「姑娘客气了!只不过在下向来当个闲云野鹤惯了,并没有收徒的打算。」
「先生,你既有本事奏出如此的天籁之音,本就该以此与世人分享,并授徒以传于世的呀!」齐娸娸寻着理由。
「谢谢姑娘抬举!」男人拒绝得和缓,「可在下如果还恋栈于那些俗名尘誉,今日就不会独居于此了。」
「先生口口声声不收徒,可方才小女子明明听到你身旁有人唤你师父。」
「那不同的!」
男人笑语解释,「我这两个徒儿父母双亡,被人丢弃听天由命,我自然不能撒手不管,由着他们让野兽给吃了吧?」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她诚心诚意伏地再拜了拜。
「先生,你就行行好再破个例吧,你瞧瞧我为了寻你而来落魄成这副德行,你这会儿若真要赶我走,那还不是一样要逼着小女子让野兽给吃了。」
「不会吧,妳这么大的人了,看来又挺有本事的,」男人突然起了笑意,「难不成还会让野兽吃了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