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星儿淡淡,月芽儿弯弯。
这是一个万籁俱寂、适合好眠的夜晚,也是一个适合离家出走的好夜晚。
而此时,业郢中都府内,也确实是有个人正打包着精简的行囊,准备利用这天时地利、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育她成长的府邸。
这个想趁夜离开的,不是别人,正是权倾业郢的中都大人膝下唯一爱女──华清妍
对于这一天,她已经等很久了,早在阙傲阳决意娶三公主君怀袖之际,她便有了离开的打算,只是不忍让当时筹办喜事的父母亲扫了兴致,是以她隐忍下来,直到这一日才付诸了行动。
说她任性也好,输不起也罢,但她得离开,真的得离开一阵子,让她好好地思索一下,她这十年来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她极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母亲有意将她许配给世伯之子,也就是现今商业帝国九堂院的院首,阙傲阳。
最初,她对于嫁给阙傲阳的这件事是没有任何概念的,直到她十岁那一年……当然,这绝对无关于九堂院庞大的财力与势力,虽然双亲不住的赞扬,她早知道能力卓越的阙傲阳把九堂院经营成全国最大、最具规模的商行,举凡能赚钱的行业,九堂院几乎没有不涉猎的。但这从来就不是她想嫁给他的原因,绝对不是!她会想嫁给他,全是因为──握紧手中的龙形玉饰,回想起往事的她,露出一抹悲伤的笑。
很难不悲伤的,在她十岁的那一年,开始有了嫁与阙傲阳的认知后,为了符合他严苛的择妻标准,她做了最大的努力,充实着自己就为嫁与他,当个配得上他的妻。
原以为她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因为这些年来.她确实也是所有人眼中,九堂院院首夫人的唯一一个候选人,但到了最后……他竟娶了别人!
他娶了三公主君怀袖,一个完全不符合他曾公开立下的择妻标准之人。让她输得莫名其妙又败得彻底,所能得到的,只有母亲的安慰开导,以及众人的同情……这就是她努力多年得到的结果?
她的自尊,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讽刺的是,她的父母亲一向当阙傲阳是自家的孩子般,就算他娶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还是高高兴兴地忙着筹划着他的婚礼,那难得的兴奋模样,让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愿,也不忍拂逆,只得隐忍下心中的怨,默默地看着这场盛大婚礼的举行。
之后,为了不让双亲担心,她一如往常的扮演着乖女儿的角色,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不曾在心中怨过这件事似的。但,那只是种假象,只是为了不让所有人更加同情、继续把她定位在悲剧人物上而装出的假象。
如今,距阙傲阳成亲之日也过了好一阵子了,这个「一阵子」,已足够冲淡所有人的联想力,不至于一个劲儿地把她定位在悲剧人物上,所以,也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环顾四周,她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最后,她的视线再次放回手中的龙形玉饰,脸上的表情更显复杂。
曾经,这块玉对她而言,有着再特殊不过的意义,她总是贴身收藏着。这她最私密的宝贝,从不示人,包括她的双亲。
可如今,再拥有它,倒让人觉得讽刺了。
其实曾有一时的冲动,让她想毁了这块玉在她得知阙傲阳决意娶三公主君怀袖之后。那时,怨极了的她顺手就想摔了这块玉,可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停手了。毕竟,再怎么说,这块龙形玉饰也伴了她这么多年,就算意义不再,可也总算是个回忆……这样一想后,她收了手,停下了毁灭它的冲动。只是自此之后,她不再贴身收藏,而是将它尘封于锦盒之中,不再时时地对着它。直到离去前的这一刻,她才情不自禁的,又把它拿出来看看。
只是……看了又如何呢?
还不是徒惹心伤!
虫鸣啷啷像是在提醒着她离去的时刻。不再沈溺于回忆之中,华清妍果决地将龙形玉饰再次放回锦盒内,收妥后,取过包袱,便头也不回地翩然离去。
第一章
「不好了,不好了,失火了,厨房里失火了!」
惊慌的呼救声在喧闹的夜中响起。
所有的反应是立即的,因为这惊惶失措的示警,加上伴随而来的阵阵刺鼻浓烟味,使得前厅正在进行的宴会登时兵荒马乱,所有的人乱成了一团,个个就像只无头苍蝇般地急于找寻出口。
在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个气势非凡的青年挺身而出;只见他一面指挥所有人的逃生路线,一面示意两个同伴,要他们一人赶紧护送这场宴会的主人夫妇离开大厅,另一人快去起火点处理救火事宜。
良好的默契,让青年的两个同伴在他示意前就有所行动。
当下,就见这两个人,一个领着宴会的主人夫妇在人群中离开,另一个则避着人潮,不同于所有人急急往外奔走的方向,昂藏挺立的身影向前进,迅速地闪入了后院,以飞快的速度往起火点,也就是火灾现场赶去。
急忙赶到的起火现场是一团的混乱,几个已赶来的家丁正毫无章法可言地汲水救火,在他正想开口做一番指示之时,一名模样狼狈的丫鬟朝他扑了过来。
「小姐,快救小姐,她还在里面!」凄厉的哭喊声在火场中显得异常尖锐,看着急急赶到、宛若天神之姿的男子,这名丫鬟直拉着他哭喊着求救。
「里头有人?」俊颜微沈,男子问。
「小姐……小姐她说想亲手做道甜汤给老爷夫人尝尝,才兴冲冲地拖着我到厨房,可是这火来得突然,刚刚一阵混乱,大家只顾着逃……」
「她还在里面?」男子不耐,一双如鹰似的眼注意着火势。
「我刚刚跟着大家出来,没注意,现在没看到人……」
「说重点!」最后的耐性宣告用罄,男子大喝一声。
「对。小姐还在里面。」怕被怪罪而直说废话想为自己脱罪的丫鬟哭着喊。
尾音末落,只见那男子的身子像鬼魅一般地飞射掠去,目标自是燃着大火的建筑物内。
是惊讶他的举动,但所有的人没敢停下打水救火的工作,而没多久,刚刚护送主人夫妇离开的另一个青年已赶了过来。
对着七零八乱、没人指挥的救火行动,接着赶来想帮忙的青年显得有些讶异。因为按理说,他的夥伴该安排好一切的,怎么这会儿没看到人呢?
但诧异的意外神色也只在眨眼的瞬间,他连忙抛开没看到同伴的突兀感,没有一点耽搁地指挥起散乱的救火行动,彷佛刚刚那意外的表情从不存在过。
就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有个染着火光的身影破窗而出。
像是经常遇上这样的景况,那带火的身子熟练地在地上打了几滚,且在受到命令、赶着送上的几桶水的帮助下,那些看来惊人的火焰总算被扑灭。
「没事吧?」指挥着所有人,那名后到的青年拨空回头朝同伴问道。
「还好。」像是刚刚身上着了火的样子全是假的一般,冲进火场救人的男子只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同时间,他缓缓站起身,露出一直让他护在怀中的那个纤细幼小的身子。
「没事就好。」看到又有新的帮手赶来,问话的青年没时间多说什么,匆匆点个头后,便连忙赶到另一头去,想用这些新到的人规划另一条救火线。
在同伴离去后,刚从火场里救人出来的男子,随即把怀里的小人儿交给丫鬟,不顾身上已带着伤,就想跟着加入救火的行列,但将小主人放到地上探视的丫鬟打断了他的念头。
「没气了?!小姐……小姐没气了?!」哭爹喊娘似的哭嚎声惊天动地响起。
听到哭喊声,被烧得一身脏污的男子连忙踅了回来。没理会那些因为害怕被责罚而哭得伤心欲绝的丫鬟们,他粗鲁地推开她们,蹲下身检视平躺在地上的小人儿,就看他迅速地测了下小小颈项上的脉博,在得到毫无动静的结果后,没时间考虑的他连忙俯下身去……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动作;看他拨开小主子一脸的乱发,然后一个劲儿地往小主人的小嘴上吹着气。
其实,不像表面上那样地一气呵成,动作上完全没有一丝的迟疑,在拨开散附在面容上的乱发时,男子曾有片刻的闪神,诧异眼前精致丽颜的完美度,不难想像这张小脸蛋再过个几年后,将会是多么标致迷人的绝色佳颜。
个性上的务实与实际,让他极快便恢复了一度失控的心绪,旁人根本就还来不及发现,他就已经开始做起了他觉得该做的事。
从头到尾,丫鬟们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她们压根儿就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而对她们来说,他正在做的事,其实是极不合宜的;虽然她们的小主人只有十岁,且现在也已断了气,但再怎么说,也不能任由一个男人这样地朝她的小嘴吹气、轻薄她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