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错,二师兄,我不内疚。杀了那些人,我一点也不内疚。」他说着,神色更见困惑了。他练武,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或是为了防身,所以他偶尔也会教灵曦一招半式,可他从没想过,要将一身所学的武艺用在杀人上。
「你不内疚?」敖凤翔真让他给搞糊涂了。「那……那很正常啊,就像一般人一样,这样你又何必一脸苦瓜样?」
「我该内疚的,那是人命啊!」过往,他一直就这么认为,生命无价,所以更见其可贵,那为何……为何他这回能这般毫不犹豫的动了杀戒呢?
他的矛盾,弄得敖凤翔也跟着矛盾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了结三条人命,我应该要内疚的,但为什么我不?更甚者,当我见到小灵子身上的伤,看她那惊慌害怕的模样,一想到他们竟那样对待她,我就恨不得再杀他们一次。」从没有过伤人念头的人,突然有这样噬血的想法,所以他困住自己了。
但没想到,他的困惑在敖凤翔听起来,根本就没什么。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自卫杀人,包括愤而杀人,那都是很正常的情绪跟反应。」敖凤翔要他别放在心上。
「是吗?」清俊的脸庞上尽是迷惘跟不确定。「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当我看见他们在欺负小灵子的时候,我的新,想是要被撕裂了一样,疼痛不堪,所有的血液尽往脑门上冲,让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这些,都是我从来没经历过的,更别提杀了人命,却一点也不内疚自责……」
「兄弟,我只能说,恭喜你朝正常人的境界跨前一大步。」拍拍他的肩,敖凤翔面露喜色,下结论道。「那就是爱,就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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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尘俊逸的脸庞明显一怔,玉阳一时反应不过来。
「兄弟,你别怪我说你死脑筋,你说你对灵曦的感情,最多是父兄之爱,但有哪户人家的父兄像你这样的?」轻咳一声,敖凤翔面露尴尬之色,又道:「就好比方才,我听珍珠说,因为除了你之外,她不肯让其他人碰她,那撇开换药不谈,呃……就连擦澡……」
这话题说到这儿,敖凤翔已经说不下去了,至于听的人,清俊秀雅的面容迅速染上一层红晕。
「那是……那是不得已的事。」不期然想起那娇躯玲戏有致的模样,俊颜上的红晕色泽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了。
「不得已?」啤了一声,已经恢复正常的敖凤翔才不信他那一套。「什么叫不得已啊?为了自家的女儿或妹妹的名节拚命,这还有可能,但你告诉我,有哪家的父亲或是兄长会做到这地步,竟见不得自家女儿或妹妹哭泣,就连擦澡这种事也自己来?」
「我……」玉阳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他见不得她哭啊,打她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了,只要她一掉泪,他的心就像是要化了一样,对她的眼泪就是没辙。
「虽然你告诉自己,那是父兄之情,但玉阳,你自己想想,这真的只是父兄之情?这么多年下来,你看着她成长,参与她生命中的欢喜与忧伤,这些累积的情感,会不会在你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无意间变了质而不自知呢?」敖凤翔要他想清楚。
「变质了吗……」他轻喃,出尘俊逸的脸庞上有些微的无措,他从没想到这方面,一时之间有些无法反应。
「这事用不着想那么多,因为想得再多,你若不肯坦白的面对你自己的心意、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再怎么想都没有用,重要的是你的心,你得听听它真正想要的,这样你才能知道该怎么做。」敖凤翔好心的给予一些忠告。
「我心里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算了,我不逼你,反正事关你自己的感情问题,这些你可以慢慢想透它们,不过呢,有些事可不能慢慢拖着了。」敖凤翔提醒他。「就算是你刚刚口中所说的不得已,可你瞧光了她的清白己是既定的事实。对于她,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来,平日的从容已不复见,玉阳无言,样子显得有些狼狈,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不会吧?你现在的样子是想告诉我,你仍是要顾忌那最后一个逢九之劫,坚决不肯娶她?」敖凤翔再问。
这问题,换回来的只是一阵沉默。
见他沉默,又一脸的为难,敖凤翔不逼他,但不忘提醒道:「这事,你千万要想清楚,若你真不愿负责,后果你该知道,她的这一生,名节已毁,恐怕……」
虽没明说,但玉阳心领神会,知道那未竟的话语所代表的意思。
真要他负责吗!
悄然一叹,怅然的心情盈满他的心间。
负责,对他这个不知有没有未来的人而言,就算想负责,他能拿什么负责呢?
「玉阳,我知道你想得很多,但就算真有什么见鬼的逢九之劫,你又怎么知道你一定熬不过?像上回,你十九岁时受寒的那一次,虽然惊险,但还不是让你熬了过去,活了下来?」敖凤翔一向就是乐观之人,他坚信,人要往前看,顾虑太多是没用的。
「可是,如果真发生了呢?而,我若真熬不过去,小灵子她……她该怎么办?」说到底,他想的还是她。
「那你问过她的意思吗?怎知她不愿陪你赌上这一回呢?再说,我一直觉得她是上天派来帮你的福星。记得吗,你上一回受劫之时,是有她阴错阳差的帮助,才帮你度过那一劫,说不定这回因为有她,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揉着下巴,敖凤翔猜。
「如果真是那样,倒也就好了。」玉阳叹息。
「啧,你就别露出那忧国忧民的样子了,何必想得那么悲观呢?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师尊说的那样,今年还会有个劫难发生在你身上,说不定他算错了呢!或者压根儿没有什么逢九之劫,上回的事只是碰巧、碰巧的事而已。」哈哈一笑,敖凤翔乐观得过火。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想想的,对于小灵子…」他没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嘻,看你这样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忧愁样,师兄我真是高兴啊,我就说嘛,灵曦那丫头还是有点用处的。看,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改变了你,让你知道什么是情啊,什么又是爱的,这会儿瞧瞧你,懂得什么叫在乎跟介意了呢!哈哈,这个功劳可大了,改天等她心情平复了,我一定送她一份大礼,好好的奖励她一番。」敖凤翔越想越乐,真想插腰仰天大笑一番。
「二师兄似乎很高兴?」玉阳被他的反应弄得困惑。
「当然高兴喽。」敖凤翔笑嘻嘻的,为他解惑。「你啊,以前就是太过清心寡欲,性情淡泊到快不像人了,现在这样正好,多了一点人味,如果师父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的转变,一定也会很高兴,因为他一直想改变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只是他老人家一直找不到方法而已。」
「像一般的正常人吗?」俊雅出尘的面容上显得若有所思。
「当然还是有差的啦,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就像天生的修道人,温吞惯了,就算因为灵曦那丫头的关系,有些些的改善,但也只是一些些而且,像今天的事,你不该只杀那三个人就算了,主谋、绑人的主谋呢?你该连着主谋也给一点教训的。」敖凤翔义愤填膺。
「事情若闹大,会牵连很多人。」这事,他是有顾忌的。
「那又怎样?你顾忌会牵连很多人,顾忌那是你兄弟,但对方呢?对方可当你是兄弟?」敖凤翔火大。
「二师兄该知道,在皇家,兄弟板墙事件不比民间人家,若处理不好,牵连极广,会害许多无辜人丢了性命。」若非到必要,他绝不轻举妄动。
「那你就这样放任他们继续胡闹?这固抓的是灵曦。那下回呢?受害的会是谁?还是说你要等人上门拿刀指着你的脑袋了,才觉得事态严重?」敖凤翔气他轻忽。
「要闹,也是因为有所求,可这么多年的风平浪静,突地有这样的举动……四弟他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并非不在意或是轻忽,而是他思虑得更多。
让他这一说,敖凤翔突然想到。「你老实说,这些年里,你长年躲在养心园里装病,到底有没见过你那些一点也不亲近的兄弟们?」
「当然见过,只是先后不一,见的次数也极少,全是依探望我的名义,他们上养心园来的时候才有机会碰头的。」
「那这个四阿哥呢?之前你们碰头时,可曾发生什么不愉快,让他记恨在心的?」虽然明知依他的性格是不会与人结怨,可敖凤翔仍忍不住这样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