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仇晓末耸耸肩。「我捡到你的时候,只有一块布包著你,什麽证明文件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可追查的资料,这就证明了,如果不是有两个笨蛋不知道丢了什麽宝贝,就是上天要将你赐给我们家,你本来就注定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是哥哥捡到我的?」他的话语中,她只注意到这一点,感到有些的意外。
「是啊,是我发现你的,那时你好小好小,我把你抱回家的时候,吓了爸爸妈妈好大一跳,後来你让社工人员抱走时,我闹了好久的脾气,才让爸爸妈妈答应,去办手续将你领养回来。」仇晓末想起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看著她,他有点讶异,没想到不知不觉间,那时血淋淋又丑呼呼的小娃娃竟然变得这麽大,而且还是那麽样的甜蜜可爱。
「真让人想不到,那时你是那麽小那麽小的一个小娃娃,没想到现在变这麽大了。」越想,仇晓末更感慨,语气心态有如一个老头子似的。
「哥哥讲话好像老爷爷喔。」她破涕为笑。
「哪里像啦,你这丫头又哭又笑,真是黄狗撒尿。」他弹了弹她哭得红遍遍的小鼻子。
「啊!不要弹啦,等下要肿起来怎麽办?会变丑耶。」她哇哇叫,此时此刻,早忘了五分钟前的自寻烦恼到底是在愁什麽了。
「变丑了,就让你当名副其实的丑小鸭。」
「哇!不要啦!」
嬉闹的尖叫声响起时,两个登门道歉的小毛头正准备告辞。
顺著声音望去,两个毛头小子的表情有点古怪。
「你们听,已经没事了,快回家去吧,不用担心芽芽了。」
两个毛头小子深深一鞠躬,又说一次对不起,一溜烟的跑了个不见人影。
白茉莉看著丈夫,幽幽一叹。
「怎麽办?让芽芽知道了。」
「听这声音,又打又叫的,能这样玩,表示没事了。」
「那我们总得说点什麽吧?等下见到芽芽时,我们要怎麽说呢?」
「看情况喽,到时看孩子们怎麽说,我们就怎麽回应。」
两夫妻边商量边进屋去,至於另一头刚一溜烟跑掉的两个人……
「都是你啦,没事干麽拿领养这种事来讲!」大宝忍不住抱怨。
「把她弄哭的时候,你还不是讲得很高兴,现在全怪我?」小志抗议。
「当然怪你,要是你一开始没讲,我怎麽会跟著讲?也就不会害臭晓芽哭得那麽惨冲回家,然後又害我们良心不安,最後还得上门来道歉。」大宝碎碎念了起来,臭晓芽是他跟小志对仇晓芽的专用叫法。
「喂喂!童养媳那一段是你先说的耶。」小志撇清关系。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那个臭晓芽老是那麽神气。」大宝想到就有气。
「她不止神气,打人还超痛的。」想到今天再次被骗插眼,小志的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那个臭晓芽,真是超没品的,每次都骗人,说要毒哑我,结果却插我眼睛,真痛。」
「我的才痛好吗?」想起蛋蛋今日受到的重击,大宝的脸色发白。「我的蛋蛋总有一天会被她踹破。」
一个眼睛快被插瞎,一个有绝後之虞,但他们却因为良心不安,还是得上门来道歉……
这……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
难兄难弟相视一眼,重叹一口气。
无言中,在夕阳斜映下,难兄难弟忧郁的踏上归途。
第四章
痛痛痛,肚子好痛……
暑假的第一天,惨白著脸,仇晓芽捂著闷闷作痛的肚子,心情极哀怨的直在床上打滚。
打滚,是一种心态,不是真的滚,因为她心烦意乱,苦闷得不得了,哪来的心情真在床上滚来滚去?
就算不是心理因素,即使她想滚,肚子的闷痛情况也让她没那个力气滚。
啊!啊!啊!她痛啊痛,烦啊烦,累积在一起,心头一再发酵膨胀的焦躁感让她难受得直想尖叫。
但她终究没真叫出声,毕竟她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都要升国二,算是个大女孩了,她的自尊让她没办法像不懂事的奶娃娃一样胡闹撒泼,即使她真的好想、好想放声大叫,鬼吼鬼叫的让全世界知道她的不满。
讨厌讨厌,她讨厌自己,讨厌自己那麽小心眼!
哥哥是要出国读书,不得已才会跟她分开,这又不是哥哥自愿,故意要丢下她去玩。
读书明明是正经事啊,她都知道的,但……但为什麽她克制不住自己,还那麽小心眼,暗地对这件事那麽生气呢?
也许现在的肚子痛就是她小心眼的报应吧!
其实她前两天就开始痛了,但那疼痛总是突然发生,然後几秒後又突然消失,抽痛那麽一下下而已,每天得花大量精神力气去应付课业的她,实在很难把这几秒的不适当一回事,於是就自然而然的没放在心上。
哪晓得呢?放任著不管的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那闷闷的疼痛在不经意中出现後,不像过去几天一样,没两下自动消失,反而一路持续不停,还有越来越剧烈的倾向,让她好不舒服,整个人难受极了。
弄不懂是怎麽一回事,以她有限的联想能力,她再怎麽想也只能猜测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即使一点想上厕所的感觉也没有,为求保险,她还是出了龟缩整日的房间,躲进了厕所想化解这「吃坏肚子」的疼痛。
她躲进厕所的时间……有那麽一点的长,而且极为不巧的,当她慌乱无助、惨白著脸步出厕所时,出外处理事务的仇晓末正好回来……
当年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挺拔俊秀的大男孩,镶著美丽丹凤眼的年轻脸庞有著一抹不属於这年纪该有的沈稳,而眉宇间的冷然淡漠,更让这张俊秀卓雅的面容有一种像是能看穿人的深沈犀利。
只是那美丽眸中的淡淡冷漠之色,在此时此刻消褪得无影无踪……
「芽芽?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仇晓末迎向她,问起时忍不住习惯性直觉的摸摸她的头。
他的碰触让她眼一红,细细的手臂环住了他——顾不得胸前成长的疼痛,也早忘了那些为了避免疼痛而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自我设限——开始发育的软软身子因为心里难受而偎了上去、紧紧贴抱住,眼泪直掉的小脸靠在他的心窝处,眼泪哗啦啦的直流不停。
「怎麽了?」当她还在为他出国求学的事闹脾气,他轻柔的环抱著她许久不与人亲近的柔软身体,拍著她的背,当她是小娃娃一样的哄。
他知道她正处於青涩年纪,这半大不小的时期正是最会闹别扭的时候,极容易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钻牛角尖……而且必须强调一下,那种牛角尖还是让人难以理解的那种牛角尖。
举例来说好了,这一阵子她不知哪儿不对劲,什麽事也不肯说,一句也不肯,总是一个人闷著头,卯起来跟所有人闹别扭,拒绝接近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像是与全世界的人有仇一样。
仇晓末应该感到欣慰的,因为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管先前是什麽原因让她排斥与人接近,如今他即将离家出国求学的事似乎已压过她不与人接近的念头了,让她又愿意踏出自己设下的安全距离。
不过话要再说回来,若是仇晓末真拥有选择权的话……一种是叛逆的抗拒全世界,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由著她可怜兮兮的眼泪狂流……那他还宁愿选择前者!
他宁愿看著她可爱的使著小性子,任性、不讲理,像只小刺猬一样的不愿接近任何人、或是龇牙咧嘴的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也不想看著她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又无助的抱着他直掉泪,哭得他都没辙了。
「别这样,只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以後再也不能见面。」他哄著,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既没辙的感到无奈,又因为她这样「难分难舍」的表现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安抚只换来她螓首一阵左右晃动。
难道他猜错了?
没时间难为情,反正他一点也不介意自作多情被人发现。他马上换一种猜测,另一种真的会教人担心的猜测。「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胸前的螓首停顿了好一下……
「哪里不舒服?」他知道他猜对了,因此而紧张。「我带你看医生。」
「没用的。」她哭丧著脸,拒绝被他拖著走,死命定在原地,坚决不肯移动半步。
「没用?」他停了下来,被她的肯定弄糊涂了。
她咬著唇,小手拉著他的,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不然你告诉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痛?」他决定先从这方面下手,再来了解她现在在抗拒什麽,为什麽不去看医生?
「我肚子痛,好痛好痛。」她拍噎,觉得好伤心。
「原来是肚子痛,走不动吗?那哥哥抱你去看医生。」仇晓末准备抱她。
她退了开来,说什麽也不肯就范,两人差一点要当场表演老鹰捉小鸡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