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后悔!他们应该选择用电话解释的。
「就像我刚刚说的……」院长应要求,硬着头皮又说了一次。「我们意外的有了份俞小姐进一步的血液报告,报告上显示,俞小姐患了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不可能!」宇文恺立即否决他所听到的。
没错,向来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朝露最近是没以前那么样的精神,但那也只是因为感冒而已。急性脊髓性白血病?开什么玩笑啊!
「但是报告……」
「别跟我提报告。是谁做这项检验的?你让他出来跟我说。」宇文恺再次打断院长的话,并决意找出试图愚弄他的人。
「因为这是流程出错时意外出现的报告,现在要追踪不像平常那样……」
「你是说找不到?你为了一个找不到的人所做的报告,就要我相信这份见鬼的报告?」
「嗯……」宇文恺的反应让院长的话接不下去。
由他亲自送来就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俞姓少女对他的重要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宇文恺收敛了下心神,重新整理整件事。
「平常医院里的流程经常出错吗?」他问。
「没有,这种情形是第一次发生。」不忍见院长再受炮火摧残,副院长挺身而出
「流程有错的话,那怎么确定这份报告的所有人是谁?」他再问。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宇文恺蹙眉,换个方式问。「是谁先发现这份报告的?」
「是我,今天我在桌上看到的。」血液肿瘤科的宫本主任回答。「由于流程出错,应该是小姐无法按照正常程序处理,所以直接放在我的桌上。」
幸好他知道这个台湾女孩是大龙头亲自带来的人,所以迅速跟院长报告这件事,只是之后的事情发展似乎超出他们的想像。原本他们要他带那位俞姓少女来是为了争取时效做治疗的,可是这位少年龙头似乎不这么想,截至目前为止,只一个劲儿的怀疑他们。
知道他们的想法,宇文恺看了他们一眼。
「我不是为了跟你们作对才怀疑你们。『急性脊髓性白血病』毕竟不是一般寻常的小病痛,所要接受的治疗更是带有危险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希望你们的诊断能更有说服力一点,这样的要求该是人之常情吧?」
虽然惊悸于想法被看透,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话是没错,但报告都出来了……」这次代表说话的是内科的高桥主任。
「报告?」宇文恺不带情绪的扫视他们一眼。「你们现在是要我相信你们所谓的根据,也就是这一份莫名出现、无法追踪源头、甚至不是很确定病者究竟是何人的报告?」
房内四位长者中,没有一个人能出声接下他的话。
「重新做检验要花费多少时间?」不理他们,宇文恺发问。
「一般的流程大约要一个礼拜。」
「最快呢?」
「没试过……」毕竟有特权的人并不多,而这样的事件更是从没发生过。
「等会儿让人重新抽血送去检验,尽快将结果做出来。」宇文恺作了决定,然后不理会一干人等,迳自往一旁的会客室走去──院长室内有一扇门连接着会客室,朝露正在那儿等他。
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冷静。他很怕,怕失去朝露,但他不能将这样的心情流露出来,只因他担心若连他都乱了方寸,那么当事人的朝露又将如何自处?为了朝露好,他得有颗超然的心,这样才能有条不紊的为她考量所有的事……可是现在他得先看看她、抱抱她、感受一下她的存在……
维持着平静的假相,他开了门──
人呢?
※ ※ ※
一瞬间,平静的假相被打碎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会客室,宇文恺有几秒钟的时间脑中是空白一片的。等他回过神后,一颗心,蓦地紧紧的拧了起来。
朝露是听见他刚才与院长他们的对话而离开吗?
没时间细想,他急急的走向会客室另一扇门,才走到门边,大门霍地被打开了。
「恺?」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他,朝露怔了怔,旋即露出一脸的灿笑。
天知道她找了多久才找到回来的路,见到他,她打从心里快乐起来。
相较于她自然流露出的欣喜,乍然见到她独一无二的灿烂笑颜,宇文恺狠狠的、用力的将她搂入怀中。
「怎么了?」朝露虽然反射性的回抱着他,心中还是有些许的纳闷。
在她离开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你到哪儿去了?」抬起她的脸,宇文恺看着她,神情异常的专注。
他好怕她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话,承受不住患病的讯息不告而别。若真是这样……不,他不能想像这样的情况。
「我去上厕所。」朝露老实的回答。
「厕所?」宇文恺怀疑的看了看会客室一隅的洗手间,「这里就有了。」
她不知情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他心中暗暗猜疑。
「呀?真的吗?」朝露这时才发现在会客室中就有盥洗室,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真糟糕,我刚刚没看到,害我在外面迷路了好久喔。」
「迷路?」
「对啊。本来我以为我能找得到路回来的,没想到却愈走愈远,幸好后来有个好心的小姐画了张地图给我……你看,她画得是不是很详细?」展示那张画得有条有理的地图,朝露笑得极开心。
那张临时绘成的地图让宇文恺知道她所言不假。他没说话,看她兴高采烈的说着
「真多亏了这张地图。恺,你都不知道这医院有多大,我绕来绕去的根本都绕晕了,总觉得每条走道都好像,而且看到的每个人都也长得好像。真的,日本人的长相都一个样子,看来看去就觉得好像都没什么差别……反正我都弄胡涂了,要不是后来遇到那个好心的小姐,我都打算放弃,想让人用广播等你来认领了。」她咯咯而笑。
忍不住,他低头亲亲她的小嘴,想留住她唇畔的那朵笑花。
「哎呀,有人在看哪。」她推推他,因有外人在场而觉得不好意思,一张脸蓦地涨得红红的。
宇文恺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里头的四个人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然后在三秒内各自找到事情做,一个个专注于手边的事,像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般。
「他们好怕你喔。」像是看到什么世界奇景,朝露啧啧称奇。
「别理他们。」他抱着她,开始想着让她抽血做检验的藉口。
「不行这样的啦,好奇怪。」不喜欢当众表演亲热的画面,她又推他。「对了,你的事情谈完了吗?」
「嗯。」他随口应了声。
「谈完了呀。」她本以为可以在他谈完话前回来的。「那我们去捐血好不好?」
「捐血?怎么突然这么想?」真是天要助他吗?
「刚刚我迷路的时候不小心走到血液肿瘤科的门口,在那里看到一个正要进去复诊的白血病小朋友,我一时好奇跟了进去,后来里头的护士小姐看我有兴趣,就跟我介绍这种病……你知道吗?得了这种病的话,那真是比死还不如。一连串的治疗中,每一项都是很折磨人的……」
她每说一句,他的心就跟着抽一下。
「想想真恐怖,三天两头就要输血浆、输血小板、输红血球的,那些针头一个个打在身上,到时候全身不都一个洞一个洞的?还有化学治疗,护士小姐说在杀死坏细胞的时候,连好的细胞也无可避免的会一起杀掉,到时候头发会掉光,人也会很痛苦,听说还会昏天暗地的呕吐个不停……」想到那些画面,朝露害怕的抖了下。
「别想那些了。」宇文恺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背。
其实不只她怕,听着她的诉说,他的心里比她更怕。
他不敢想像,要是这些人间炼狱般的治疗过程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承受吗?而他,能在一旁看着她受苦吗?
「恺,看他们这么努力的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我们应该要给他们一些帮助才是,所以我们去捐血吧,要不然血荒的时候他们没血可用怎么办?」赖在他的怀中,朝露的语气很是认真。
「好,我们捐血。」他顺着她的话说,但最终目的却不是在捐血上。「不过这次只能先抽血做检查,等确定血液没有问题后才能正式捐血。」
「日本的捐血程序这么谨慎呀?」朝露觉得惊奇。
在台湾,好像到处都可以看到捐血车,印象中也是先捐了再说。
「嗯,国情不同。」他骗她,脸不红气不喘的。
「可是我上次来看病的时候不是抽过了,不能直接调资料吗?」朝露突然想到。
「检查的项目不同,所以不适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是有点给它麻烦。」她皱皱鼻子。
「反正都有勇气捐血了,不在乎先抽血做检验吧?」语气一转,他用激将法。
「这倒也是。」朝露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先抽血吧。」
宇文恺笑笑,内心的苦涩只有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