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后台的工读生与工作人员全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的打量着她与他,那一双双竖起来的耳朵正准备接收任何更进一步的讯息,在这种情况下,董语霏只能硬生生的将几欲出口的咒骂给忍了下来。
「看来,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樊昊炜轻笑,看出她的顾忌。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董语霏吓了一跳,不明白他突然抱着她走是要走去哪儿,虽离开这里能避开众目睽睽的窘境,但这些扰人的视线无疑是她的屏障,若没有旁人在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放开我。」置身于会场外的走道上,董语霏挣扎着。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样单独的会面,此刻的独处只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将她的抗拒看在眼中,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了,樊昊炜不胜唏嘘的感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那个让我把屎把尿、呵护哄大的小语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头打转的小女孩,『放开我』?啧啧,真无情呐。」
卑鄙!
弱点道人刻意的提起,董语霏愤恨难当。
不只如此,樊昊炜还继续说着:「要是我没记错,两年多前,我的小语还信誓旦旦兼拍胸脯发誓,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人,唉!这些好像是昨天的事而已,没想到现在被厌恶的喊『放开我』,想想,这其中的差别可真大。」
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模样,无一不是在指责她的无情。
刻意想遗忘的往事一再被提起,董语霏羞愤交加,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是你先推开我的。」紧握着双拳,董语霏没预警的大喊。
曾试图保持理智与冷静,但她没办法,索性一次把话说个明白。
「娜娜、露露、咪咪、小红……一天一个女伴,夜夜笙歌、彻夜不归……这些你还记得吗?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嘲弄、漠视我,逼得我不得不放弃你,演变成今天这样,你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更没资格用怪我变心的口吻来说教。」
看她情绪激动至失控,樊昊炜反倒没说话,他只是专注的听、专注的看。伸出手想抹去她夺眶的泪珠。
董语霏退了一步,躲过了他的碰触,胡乱的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请你不要破坏。」怎么这么没用,有什么好哭的。董语霏暗斥自己。
「小语……」
见他朝自己逼近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董语霏退了一步又一步。
「很感谢你收留了我还把我养大,我知道我欠你很多,那是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但我还是会设法努力偿还,现在请你放过我吧。」
「霏霏?」唐子麒刚摆脱记者们的纠缠,赶来时就看见董语霏朝樊昊炜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跑开,而好友樊昊炜则是立在原地不发一语,像在计量什么事,完全没有追上去的打算。「昊炜,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这两年来,真谢谢你了。」樊昊炜难鸡同鸭请冒出道谢的话。
唐子麒想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董语霏的事。
「说这什么话,照顾她是应该的,别忘了,她也是我的妹妹。」
「她是我的妹妹。」樊昊炜纠正。
「什么?」有点不明白樊昊炜纠正他的意思。
「没什么。」樊昊炜不愿解释,笑了笑。
「你们到底怎么了?」唐子麒可没忘了她逃也似的离去模样。
说实话,他们之间的事他一直不很清楚,只大约知道霏霏在单恋,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实在不清楚,只知道昊炜在处理完老太爷的丧事后就决定带霏霏去法国,原以为他们俩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霏霏会比较有机会,但怎么也没想到,霏霏出国后隔天便出人意表的回来投靠他。
当时她没多说什么,只表示希望他能帮她,面对她祈求的哀伤眼神,唐子麒知道,她早就打算好了。
而后,他就像一个重色轻友的人,早将樊昊炜这号人物抛到一边,义无反顾的帮助她直到现在。
当然!他不是真的重色轻友,只不过是心疼她孤单的模样,而且,他也担心若不答应的话,怕她做绝了乾脆断了音讯,自己孑然一身在外胡乱瞎闯,若是演变成这样,岂不让人更担心?
只是,现在樊昊炜已经回来了,那他们俩之间……「收起你的担心,有我在,她是我的事。」樊昊炜的意思很明白,他已经回来了,从现在起,董语霏的事不用他唐子麒插手了。
这样坦白又直接的话有点伤人,但正是樊昊炜的用词,认识他多年,唐子麒明白他的个性也懒得跟他计较,现在他所担心的是董语霏。
「我答应过不会伤害到她。」看出唐子麒的担忧,樊昊炜破例的再做一次保证。
「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尤其是在发表「恋霏宣言」后。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那是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但我还是会设法努力偿还……」
言犹在耳的话语让樊昊炜莫测高深的笑了。
是吗?想要偿还?那他会让她知道要怎么偿还。
「别露出那种笑容。」樊昊炜笑而不答让唐子麒不耐,而且,他最怕他露出这种笑容,这表示他又开始在算计什么了。
总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纠缠不清又暧味不明的态度会把他搞疯。唐子麒悲叹起自己爱管闲事的个性,还是耐着性子再追问一次。
「昊炜,你老实说,对霏霏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相较于唐子麒急于知道答案,樊昊炜慢条斯理的模样真是气死人。
「你会知道的。」
第六章
蠢!真蠢!
「欠你很多,那是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但我还是会设法努力偿还的……」
董语霏,你秀逗啦?竟说出这样的话?你打算拿什么夫偿还?
辗转难眠了一夜,董语霏已骂了自己不下百次,一颗纷扰沸腾的心并未因自我唾骂而稍稍平息,而且,除了骂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外,一整晚,她都在想他怪异的举动与话语。
什么她是他最重要的人,是驱使他投人服装业的原动力……骗人、骗人、骗人!
这一定又是他想玩弄她的新把戏,为的只是想把她耍得团团转,就像当年,他冷眼看着她为了追逐他的脚步跌得一颗心都是伤,没有安抚、没有劝慰,有的只是嘲弄与漠跌
如今,说什么也不愿再相信了,但为什么心中还是有一股热流蠢蠢欲动直往上冒呢?不该是这样的,对于他,她怎么会有任何的感觉呢?
怎么也没想到,她努力了这么久,整整两年多,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但到后来,这平静的假相因他的出现又被打碎。一整个晚上,她满脑子想的除了那个傲视睥睨的卓越身影外,其他的就再也装不下了。
无眠的夜让她想起了好多好多事,而且,每一件都与他有关。
还记得小时候生病时,他总是细心呵护的照料,耐心哄着她打针吃药,开始求学时,他教她算数、引领她徜徉能知识须域;一到了假日、两人都得空的时候,他会带着她四处游玩,足迹遍布全省更扩及海外。
当然,她更想起他得意的身在一群婆婆妈妈中,不但没显露一丝一亳的忸怩不安,还一脸骄傲的参加学校母姊会时的模样。
许多许多的事汇集成一个无人能取代的他,由小至大,打从有记忆开始,父亲的疼爱、母亲的慈祥、兄长的关怀,各式各样不同的爱就聚集于他一身,而她一直以来就从他身上汲取这些源源不绝又不尽相同的爱意,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感情归属、开始了对他的追逐,然后,一切就都变了样。
董语霏,你真没用!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发现自己正情不自禁陷入过往的回忆中,董语霏忍不住又骂起自己,因为现在的她除了唾骂自己外,她真不晓得还能怎么办。
宁静的室内响起了不曾被期待的电话铃声,董语霏先是恍惚了一下,这才看向那一具被她当成装饰品的电话。
电话?谁会找她?
迟疑了好一会儿,努力说服自己、排除掉「樊昊炜」这三个字的人名后,董语霏终于在十余声响后接起了电话。
「喂?」虽说服了自己,但声音中仍流泄出她的不安。
「霏霏吗?」温暖悦耳的声音由听筒传来。
「左?」乍听唯一好友的声音,董语霏的坚强溃决了一小角,难以自己的哽咽。
「霏霏,你怎么了?」敏感的个性让左善善在最短时间内发觉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喉咙有些不舒服。」个性使然,终究无法坦白的表露出真实的情绪。「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
「还说哩,我收到你的信了,怎么要搬出宿舍都没告诉我一声?幸好你有把新住处的电话写给我,要不然我一定跟你绝交。」左善善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怎么样,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好吗?一个人住习不习惯啊?」
「就这样呢,无所谓习惯不习惯。」标准董语霏式的敷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