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不堪的过往,合理地解释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鞭痕。
对于他的质问,她噤了声,而不愿承受那种被看穿一切的了然注视,索性别过脸不再看他。
「雪儿?」他唤她,希望和她好好地谈谈,解开这个心结,他心里头很清楚,她已让这心结牵绊了太久了。
她不理他,一脸不甘地看着在笼中扒抓着笼子的小雪狼,然后循着小雪狼的视线,再看向已气绝多时的母狼。
「别这样,你该和我好好谈谈的。」他说。
看着那本该雪白无瑕而此刻却染上刺目的艳红血渍的狼尸,深藏记忆一隅的痛心画面再次浮现,一想起那些为了救她而亡的狼亲人们,再加上他特有的温柔、那一份她从未由别人处得到的温情……只见一双妙目浮上一层蒙胧视线的水雾。
「谈?」她嘲弄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哽咽。「能谈什么呢?」
「雪儿?」她的反应让他担心地出声唤她。
没理会他的叫唤,也没让他有阻止的机会,她突然一把就打开关着小雪狼的牢笼。
看着代表自由的大门,小狼迟疑地看看蹲守在笼前的她,可动也不动的母亲让它忘却对人类的戒心,它一溜烟地急急窜到母亲的身边。
让人似曾相识的画面啊,曾经她也是这样,在尚未被关进牢笼中被凌虐前,心急如焚地急急窜到那些为了救她而无辜丧生的狼亲人身上,只是……想起那些用生命保护她的雪狼,却一个个落得尸横遍野的下场,条地,一滴两滴、三滴……迟了十年的泪,一颗一颗地滑落……没有用!
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第五章
不常见过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一个牵动自己心魂的女人,向来随性、洒脱惯了的戚侠禹简直要让这阵仗给弄慌了手脚。
「雪儿,你……你别哭啊!」生平第一次,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没有哭!」忿忿地用袖子擦去眼泪,她一脸的倔强。「谁说我哭了?」
「你不用这么倔强,倚靠别人并不是什么罪过。」他心疼地看着她,知道她压抑自己已成习惯。
「倚靠?倚靠谁?」她不客气地冷讽。
一个「我」字险些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因为怕唐突了佳人,戚侠禹才在最后一刻勉为其难地收住了。
本就没打算他能回答她,但不知怎地,他的无言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凄楚地一笑,她来到一大一小的雪狼旁边想抱起气绝多时的狼尸……不知她的意图,小狼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龇牙咧嘴地对她低咆着示威。
理解它的不信任及誓死护卫母亲的心情,素额上的寒冰化去了大半,带着同等哀戚的心情,冷雪默默地与它对视了好一会儿,尔后,在戚侠禹理解她的意图前,她已经跳出了马车外。
「雪儿?」不可能会放着她不管,戚侠禹也跟了上去。
她没理会他的叫唤,就在不远处背对着他蹲踞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答案很快地揭晓!
来到她身边,看她不顾疼痛地仅凭一双素手想挖掘葬雪狼的墓穴,一股心疼的感觉在戚侠禹的胸臆间迅速地蔓延开来。
「你做什么?」他急急地想拉起她。
「别管我!」挣开他的拉扯,她执意继续她的造穴工作。
小雪狼没能做的,她代它做!
这样的信念,让她疯狂地用双手扒着地……她没法儿置之不理啊!它让她一再想到当年的自己,也可以说是一种补偿的心理吧?!当年……她没能为她的狼亲人们做的,这时候藉着帮小雪狼的忙,让她多多少少弥补了些心中那份缺憾。
「别这样,你别逼我再出手点你的昏穴。」抓住了她的手,制止她对自己的伤害后,戚侠禹语气温柔但却不失坚定地说道。
看着他泛着温柔与疼惜的眼睛,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对着那份困扰她多时的怜惜,她怎么也挥不开那份心痛的感觉……他当她……只是病人呵……她想挥开他的箝制,但无奈,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雪儿。」他担忧地看着她。
「别让我恨你。」她轻喃,为了她想做的事,也因为她不需要他普爱世人式的关心
恨!这个字让他心口一震。
对她,他一直有很多□不清的奇妙感觉,忍不住想为她做得更多,好博取一些回应……当然,不管那回应是感激还是其他什么都好,反正他从没仔细地想过,只是……恨
就算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也能肯定,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松开对她的箝制。
双手一得到自由,她又开始拚命地扒着地,不多时,消失一会儿的戚侠禹又回到她的身边,并且无言地递过一节对挖掘有助益的厚实竹片。
被动地接过克难的挖掘工具,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手上还拿着另一节的竹片
「用这个吧,天阴了大半,怕是要下雨了,用这个不会伤了你,加上有我帮你,会快点的。」他解释。
咬着下唇,她没说话,默默地接受他的好意,开始换用他临时以掌力削来的克难工具挖着土,也接受他的好意让他帮忙挖这墓穴。
两个人默默地合力挖着葬狼所需的洞穴,可是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在几声轰隆隆的雷声后,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你上马车去,这里我来就可以了。」因为雨势过大,他得朝着她喊才能让她听见他的话。
她不动,手中挖土的动作没停下,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对她的倔脾气,他真个是又忧又急,十分担心这雨势会让她染上风寒──若真如此的话,那别说是延误她治愈的时机了,只怕还会加重她体内的阴寒之气,让她尚未痊愈的内伤更难根治了。
俊挺的身形再次消失了会儿,等他再出现时,他已经从马车里的行李中拿了把伞过来,为她遮挡那阵几乎能打死人的大雨。
「大概可以了,你拿着,我去把母狼的尸体抱下来。」见她挖得差不多了,他说道,一边想将手中的伞交到她手中,但她不肯接过。
对她来说,这近乎补偿心理的造墓行为是想弥补她过去未能做的,只要能力所及,她不愿假手他人。就看她不发一语地迳自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戚侠禹没得选择,只得为她撑着伞跟着她移动。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勉强可及的视线内,就看到两道身影游移在这雨幕中。
看着车内犹不死心对着母狼低鸣、想获得回应的小狼,想起终是不能为自己的狼亲人送终的冷雪只觉得鼻头一酸,在强忍住那份伤痛后,她用着久未使用过的语言,由喉头发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低鸣声……小狼像是吓了一跳,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看着她,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样子完全跟它不一样的异类会使用它的语言,说着要它节哀的话?
在它困惑的当头,冷雪已吃力地抱起母狼的遗体……「我来吧!」戚侠禹想帮她。
她不领情,偏过身子闪开他伸出的援手,然后吃力地抱着狼尸,步履不稳地往她刚挖好的洞穴走去。
知道她对这件事的执拗,戚侠禹在心中叹气,但也只能由得她去,然后紧紧地跟在她身旁除了帮她遮风挡雨外,当然也是怕有什么临时状况出现,这般的贴近,他好能在突发事件发生时为她解决一切。
母狼遗体的重量对她而言,终究还是太过吃力,以她目前的体力来说,自是不堪负荷母狼厚重结实的身躯,走没几步,支持不住的冷雪突地脚下一个踉跄……戚侠禹稳稳地扶住了她!
没完没了的大雨中,高大挺拔的身躯紧贴着她,一手抓着伞,一手由她身后绕过,稳稳地托住她已然无力的手,撑住了母狼所有的重量。
咬着下唇,她征征地看着由她身后半环住她的臂膀。
「过去吧。」他在她耳畔轻道。
没拒绝他的帮助,藉着他的力量,她抱着狼尸来到刚挖好的墓穴边,然后小心地将气绝多时的母狼放到里头去。
从马车上跟来的小狼不明白她在做什么,看着她将一旁的土堆往母亲的身上掩去,以为她正在伤害母亲,忽地凶性大发,在没人预料得到的情况下扑上前紧咬着冷雪的皓腕不放。
戚侠禹大惊,直觉要一掌拍开它,但冷雪制止了他。
「别!别伤害它!」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他,可怎么也隐藏不住声音中的哽咽。
「不伤它?就由得它伤你?」看着她手腕上泊泊冒出的鲜血,戚侠禹心中焦躁了起来,而这样心浮气躁的感觉当然是性格洒脱的他所陌生的。
她不语,只是征征地看着小雪狼,一双同属性的眼直直地对着它的。
她痛,但不只是手上,真正痛彻心肺的是小雪狼的反应。
这样的事她曾经历过一次,那时的她在君怀袖的仔细照顾中康复,当时,君怀袖曾想过成全她,让她回归山林,但不成,在冰天雪地的高山上,她好不容易发现的由三、四头雪狼组成的小雪狼群压根就不接受她,只用最怪异的眼神戒防地看着同样使用着狼语言的她。
她努力过,但那些狼始终不是原先那些看着她长大的狼,不论她怎么做,它们就是不肯接受有着不同外形的她。
之后,是不放心她的君怀袖想得知她安好与否,特意命人上山去找寻,想暗中探察她的近况,而在一获得她形单影只的讯息后,心地善良的君怀袖便急了,说什么也不肯留她一人孤单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