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傻呆呆地看著他们笑谈对饮,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满心困惑的思索著,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所幸,她的慌乱跟无措并没有维持多久,天公不做美,突如其来的一场雨破坏了这回的春季赏花会,而随著所有节目的中断,各自散场避雨的行径正好让她得以脱身。
不过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她从这赏花会中脱了身,不用再面对那让她举足无措的聚会场面,可是……可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感受到身旁那彷佛能炙人的视线,书雅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紧张……
「你一直都这麽安静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书雅差点跳了起来。
俊挺的眉微微皱起,征宇不解地看她。「我很可怕吗?」
匆匆地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注视,书雅慌乱的低下头,细著声回答。「没,当然没有。」
「那为何你一副见鬼的样子?」征宇老实不客气的问。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小丫头老是在回避他的注视……不!不只是回避注视而已,她根本就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对所有人都一样,尤其对他时情况最为严重。
「没,我没有。」书雅慌乱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但稍一抬头,又想到自己那丑到足以吓人的脸,又急急的低下头,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如果没有,你何必老低著头躲我?」征宇不满她这种见鬼似的态度。
真是奇怪了,他知道自己的长相,虽然不喜欢它引起的反应,但一般说来,人们……尤其是女人们!他们总喜欢盯著他这张父母生成的相貌来看,看得他心烦生厌,看得他隐隐憎恨起那些痴迷爱恋的注目,慢慢的,开始以讨厌女人闻名。
就是因为太容易招惹人们的注目,现下她这种问闪躲躲、说什麽都不肯正视他的态度,反倒让他觉得奇怪。
「我……我不是躲你……」见他不悦,书雅迟疑地开口。
「是吗?」对著她脑门上那一顶歪歪斜斜、就快掉落的旗帽,征宇一点也不信她的话。
「是真的,我只是……只是……」细细的声音渐不可闻,书雅的解释到最後又自动消了音。
对於後几句只听见模模糊糊语音的话语,征宇严重的怀疑,她是真的有说话吗?
「只是什麽?」他追问,不让她胡混。
咬著唇,对於他的追问,书雅只能暗自愁恼。
惨了,现在怎麽办?她到底该怎麽说才好呢?
从没遇过这样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固对这些,而且说真格的,到现在她还想不清,事情怎麽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一场突来的大雨,她原以为这场雨能解救她的,但哪知道这征宇贝勒跟童恩贝勒的动作会这麽快,在大雨开始哗啦哗啦落下前,一人拉著一个,她跟润元就这样被兵分二路的带开。
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等到她回过神,人就已经让征宇给带进他们府邸的专用马车里头,然後,她就被迫得面对眼前的这些了。
「说啊,只是什麽?」征宇坚持,就是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问话,催促著书雅面对现实,可她才方从神游世界中回过神来,猛地就让面前的那颗大头颅给吓了一大跳。
谁能料到呢?这征宇贝勒竟趁著她闪神不注意的时候,整个身子就这麽大刺刺的蹲踞於她的面前,以下望上地,将她的丑颜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看个仔细。
回对著他那让人自惭形秽的美颜,她慌、她怕,唯一的反应是遮脸、别过头,想亡羊补牢的做点什麽。
「你做什麽?」他的动作快她一步,只手牢牢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开他的注视。
「我……我好丑……」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几乎是求饶似的,而细细的声音中更是隐隐带著哭音。
认命了,对於自己的丑颜,她真的早已认命,但别啊!别这样强迫她对著他那张只能称之为美丽的脸孔,那只会加深她内心的自卑感,让她为自己容颜上的缺憾,更加深重的感到无地自容。
「虽然你脸上的胎记颇为醒目,但谁说你丑了?」征宇反倒觉得她大惊小怪。
书雅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话来,而且从来也没人会这样的问她话。
「你不照镜子的吗?」抚上她的脸,征宇就事论事的分析。「撇开这胎记不谈,你的皮肤白皙细滑,眼睛澄澈分明,鼻子虽然不是极挺,但也小巧可爱,至於你的嘴,菱角分明,红红的、水润水润的,是张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嘴……」
一番话,听得书雅呆若木鸡,也不知道怎麽反应才好,而肇事者却还皱著眉,扳著她的下巴,来回地审视,像是在评量什麽古玩精品似的。
过了一会儿,像是看出了点什麽,征宇开口,作下最後的总结。「总地来说,你的五官搭配得很好,就算登不上天仙美女之流,但也够秀气雅致的,跟那个丑字压根儿就搭不上边,你又何必这样自怨自艾?」
「可……可是……」呆滞了好一下,书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的用手指了下右半边的胎记。「可是它……」
「它又怎样?」征宇打断她,俊颜有些微的不耐,像是她在找麻烦,钻无谓的牛角尖似的。「不过是个胎记罢了,有什麽好介意的?」
「……」看著他,她已然说不出话了。
当她是个无知小娃儿般,征宇难得好心的开导。「需知,容貌乃父母生成,要生成怎样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就像我,我也很不满我的这张脸……不用怀疑,我一点也不想让自己长成这样。」
看出她的诧异,征宇显得有些没好气,玉雕一般的惆傥俊颜流露出一股鲜少外露的无奈。「人人都道我这张脸长得好,但你知道那种天天让人盯著瞧的感受吗?不但要受人指指点点,有些女的一点节制也没,几乎都要对著我流口水,看得我烦都烦死了。」
红润的檀香小口微启,但半天後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後还是徒劳无功的闭上。
书雅看著他,真真没料到,长得太过好看,也是一种烦恼。
「现在你了解我的意思了吧?」见她不再遮遮掩掩地躲避他的注视,征宇伸手弹了下她的额。「虽然你脸上长了胎记,但一来,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再者,这胎记也不能改变什麽,你依然是你,那你犯得著为了这麽一块无开紧要的胎记,而把自已弄得死气沉沉的吗?」
「我……」
「你什麽你?这还用得著迟疑吗?还有,你得明白一件事,这世上的人并不都是小鼻子小眼睛、只会以貌取人的,就像我,即使你脸上多了块胎记,对我来说并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因为容貌并不能代表你这人的价值,而且若要我说的话,你算不错的了,因为比起一般的人,对你,我至少觉得还颇顺眼。」征宇老实不客气地说著他认定的道理。
书雅咬著唇不语,但她知道他在鼓励她,她知道的……
蓦地,书雅忆及适才从童恩那儿听来的一句话,当时她愁著不知该怎麽面对他们聚会,听得并不是很用心,但这会儿却不期然地想起来——
征宇这家伙的嘴巴向来就坏,但也只针对一些教养差的官家小姐,并非其是个坏家伙,也并非以貌取人的短视之人……
「怎麽,你还在钻牛角尖吗?」不满地再次弹了下她饱满的额,征宇不愿相信,他难得讲理要开导人,结果竟会不成功。
鼓起最大的勇气,怯生生的,书雅朝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虽没说什麽,但已明白回应他鼓励她的善意。
「很好,孺子可教也。」征宇一脸的满意。「瞧,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带点笑容不是很好吗?」
书雅害羞地点点头,唇畔浮著一朵小小的笑花。
眼见开导成功,征宇开心的露齿一笑。那笑,犹带著几分孩子气,让他爽飒俊美的面容平添一股惹人心怜的稚气,让人为之失神,更加移不开视线。
书雅则是明显一怔,因为那笑,她几乎要看直了眼。
「好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府去吧。」没注意到她的失神,征宇探身看了看马车外的雨势,作下了决定。
「可是……」
「无妨,先送你回去吧,这雨恐怕一时三刻也不会停,谁晓得什麽时候才能脱身?趁著跟他们几个碰头的时间里,刚好能先送你回去。」取出置在一旁的伞,征宇实际地说道。
擅口微启,书雅想说点什麽,若她真有勇气坦白的话,那她定要大声的诉出她的心底话,告诉他,她不想就这样跟他分别。
只可惜,形同天性般的羞怯与内向,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即使她的内心中,是无比的希望——希望眼前的这一刻相处能无限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