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这对一个以自身容貌为傲的女性来说,是个极致命的打击。」征宇中肯地注解道。
「再加上这打击是因丈夫的不轨而起,那更是将她推到无底深渊。」纪汉云接著也下了个注解。
「那之後呢?惠福晋就认命了?」征宇不太相信。
「当然不是,因为惠福晋她本性并不是一个不战而降的女人。」纪汉云分析。「在问题发生的最开始,她也曾想过办法改变这局面,只是良人的心一旦不在了,过往的情分也就不在了,在几番完全没成效的尝试後,她听人提及,一个孩子的出世,能更加巩固一个家庭的关系……」
「书儿就是这麽来的?」征宇截断他的话,隐隐有些动怒。
「是的,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先前怕破坏体态而不愿怀孕的惠福晋一改初衷,她怀了书雅……」
「这对书儿不公平!」征宇再次截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们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世,对小书雅来说并不公平,但那时的惠福晋就是这麽做了,只是很可惜的是,书雅的出世并未能改变什麽,或许一开始时因为觉得新奇,让小书雅得到父亲的关注力,但也只是少少的一些日子而已,没几日,在发现幼儿的磨人跟麻烦後,惠王爷更是堂而皇之地向外发展,每天在外头寻欢作乐。」纪汉云说得一脸汗颜。
其实已经很尽力让自己像个第三者一样,用最客观的平淡语句来叙述、交代所有的事,但不管怎样,他的努力总是有限,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这口中的浪荡子,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之一,心头就忍不住地为好友的行为感到羞愧。
「那之後呢?」征宇不管他有什麽感觉,只想快些知道後来的经过。
「之後,他们两夫妻的情况一日恶化过一日,惠福晋终日只知道想著该如何挽回丈夫的心,那心理上的折磨,让她原本绝美的容貌加速了老化的速度,再加上她在那几年内大病了几场,更是彻底的耗损了她的元气,让她消瘦异常,骨瘦如柴得有如一乾瘪的老妇,见发妻变成这样,那惠王爷更是逃得比谁都快,最後的几年,他经年累月的住在别业,索性也不回王府了。」
「惠福晋见他这样,最後忍受不住,所以发生了那件惨案?」征宇已经想像到後来的发展。
「是的,书雅她额娘最後再也无法忍受丈夫的薄幸,找了一日,声称自己病危,要下人们请王爷回来见她最後一面,一等惠王爷出现,当时已没什麽气力的她偕同贴身婢女秀姑杀了他,而後她再自缢,就连忠心的秀姑也跟著一起走了。」到现在纪汉云都不晓得该赞秀姑忠心好呢,还是该怪罪她的愚忠。
「那关书儿什麽事?」知道这事正是导致书雅现今模样的前因,征宇一直听得极仔细,但纪汉云迟迟未提到书雅脸上的印记,征宇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惠福晋不希望女儿步上跟她同样的路,以为女人用容貌就能决定未来一生的幸福,所以她在丈夫回来前,便先到女儿的房里,毁去了幼女的容颜。」对于这事,纪汉云除了哀伤,也只能叹息了。
很好,听了一大段陈年旧事的真相,总算进到主题了。
「惠福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毁了书雅的脸?那一片的深蓝,若不知情的话,看起来就象是胎记一样。」他对这一点感到不解。
「老实说,我比你更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要不,又怎会跑到那深山林里被困了十数天呢?」纪汉云又是一叹。
「大人口中的故人,跟福晋有关?」征宇有几分意外,没想到这两件事竟有关联。
「那人是福晋及内人的大师兄。多年前,在书雅她额娘成为惠福晋后的没几年,我与兰幽也决意成亲,大师兄一得知消息后,说他责任已了,要浪迹天涯去了,在那之后,就连她们两姊妹一样也无法得知他的去向,从此再也没了大师兄的消息。」纪汉云说明。
征宇大感意外。「我没料到……惠福晋在成亲前,竟是江湖中人。」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为何那年惠王爷要娶平民女之时,何以反对的声浪会大到那样的地步了。
「呃……」轻咳了下,纪汉云委婉的解释道:「也不能算是江湖中人,只不过,她们两姊妹自小就跟着大师兄一块儿受一位世外高人教养,倒是不争的事实。」
「世外高人?所以惠福晋才有毁人面容的奇怪药物?」征宇猜测物品的由来。
「也可以这么说。」纪汉云勉强认同。「虽然她们两姊妹在武艺上,一个比一个还贪懒,以至于没一个学到精髓,但要配置一些药剂毒物还不成问题。」
「那……」征宇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纪汉云苦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书雅脸上的记痕,内人无能为力,她全没有印象,她们的师父曾留过这样奇怪药剂的配方给她们。」
「那么大师兄呢?她们的大师兄可知道?」
那抹苦笑显得更苦了。「直到我这回同她们的大师兄碰了面,我才确定了,那药剂,是书雅她额娘自己研制的,连大师兄都不不知有这玩意儿,也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解它了。」
「意思是无解了?」征宇不信。
纪汉云又叹气。「这回的碰面,大师兄只给我一个建议,他说书雅的额娘自小就在制药上有过人的天分,与其浪费时间想着化解之道,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发展。」
征宇一时无法消化这话中的意思。
「惠福晋毁去幼女的容颜,就是希望女儿别像她一样,依恃着外表的容貌来决定未来的一生。」纪汉云提醒他,怕不够清楚,又再仔细解释道:「她要书雅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真诚情感而成亲,跟一个即使知道她丑陋,也愿意娶她、爱她、守护她一生的人在一起,别像她一样,以为自己的容貌是一切,反而造成了一段最悲哀的婚姻。」
「纪大人是想说什么?」征宇不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跟内人虽然没办法认同惠福晋偏激的做法,但大致上,以她所经历的,我们都能理解,她为何会对亲生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只可惜,我们的理解并不代表所有人的认同,所以对于书雅,我们自一开始,就有养她一辈子的打算。」
征宇皱眉,觉得他的话题转变得有些奇怪。
「我只是要让贝勒爷知晓,我与内人打一开始,便有照顾书雅一世的打算,即使她拖过了婚期、拖到变成了老姑娘都没人求亲,这对我跟内人来说,都没关系的。」纪汉云迂回地说道。
因为太过迂回了,征宇知道他话中有话,但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所以?」懒得猜他话中的意思,征宇直接问他重点。
就像没听见似的,纪汉云自顾自地又开口说道:「其实,我们很鼓励书雅交朋友,因为她总是那么的害羞跟内向,当然,这大半也是因为她脸上的那一片状似胎记的痕迹所造成的,也因为这样,所以我跟内人一直在祈祷,祈祷她能交些朋友,让朋友来教会她,如何放开胸怀去看待这世界,好让她明白,她脸上的不完美并不代表残缺……」
征宇咬牙,知道这纪汉云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就是要绕一大圈子,才肯说出真正的重点。
果然!
纪汉云定定地看著征宇,得到他不算甘愿、但却也是同样的关注後,这才又道:「我们的要求不多,只是一个不以外貌来看待她的人来跟她做朋友,但我们绝对不允许,当上天已错待书雅这麽多时,还有人拿她寻开心、惹她伤心……而您,贝勒爷,就不知您是属於哪一种人,是能帮助她的呢,还是会伤害她的?」
「我可以把你的问题视作一种侮辱吗?」俊眉皱得死紧,显示征宇的不悦。
「我只是不希望书雅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纪汉云不畏不惧,坦言道。
「我像是会伤害她的人吗?」征宇更不高兴了。
「现在看起来不像,但未来就很难说了。」完全无视他的怒容,纪汉云直言不讳。
「把话说清楚!」
纪汉云乐於道出心中的隐忧。「书雅是个单纯的孩子,因为她额娘的关系,没人关爱的她,幼年过得极为孤单,及至悲剧的发生,她让我跟内人接回府中照顾,但早先定下的内向个性,再加上後来她对自己容貌上的缺憾有著自卑感,让她极为封闭,无论我们怎麽努力,都没办法让她敞开心怀,接受别人对她的关心。」
征宇皱著眉,等他把话说完。
「这样的她,见识过的人是可想而知的少,她不懂人心若别有所图时,能坏到什麽样的程度,单纯得有如一个初生的稚儿,若有人因此假借友情之名,实则当她是傻瓜般地把她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