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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着了她眼底的稳操胜算的笑意后,迷梦瞬间自他的眼前抽身开来,一丝理智,一点清醒,又纷纷回到他的身上紧紧攀附,他挂下脸,恢复初时的木然。

  “条件是什么?”非亲无故,怎有可能会有如此援手?当然,也不会有平白无故送上门的好处。

  “你必须带回我儿暗响。”暗缈捉紧了十指,指尖发出咯咯的声响,笑意也在她的唇边隐去。

  “阴界殿下?”

  “前些日子,暗响趁着阴阳两界的一场小动乱,私自离开了阴间去了阳间。”想起被困阳间的爱子她便心乱如麻,“如今动乱已被天界的天将平息,阴阳边界又再度如常,暗响却因边界闭合之故再也无法回到阴间。” 

  他沉吟了半晌,“这么说,现下……他流落在阳间?”

  “只要你答允能为我找回他,我不但让你还阳百日,当你事成回返阴间后,我更可免去你的千年孤牢之罪。”她大方地朝他伸出一掌,掌心里,燃起一盏令他难以拒绝的诱惑之火,“在你还阳的这百日内,你要报仇、要雪恨,我都不予干涉,只是你必须在百日内带着我儿回到阴界来。”

  望着她掌心里焰焰似彩似金的火焰,丝丝诱人的光影在他的眼瞳底闪烁,好半天,殒星没有任何答话,他只是静静地瞧着她,将先前兴奋、渴望或是迫不及待等种种感觉都沉淀下来,试图理清脑海里虬结的思维,待冷静下来后,他清楚地理出了一个问号。

  “为何找上我?”身为阴界之首,她的手底下会无鬼可用?特意将他自孤牢里提了出来,莫不是有着她的理由吧?

  暗缈顿了顿,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掌心火焰尽熄,艳丽的面容一下子褪去了娇色变得森青,一如身旁两名鬼类吓人的真面目。

  殒星更是不客气地睨向她身旁的两名大将,“为何你不派那些鬼差去把暗响殿下带回来?”

  她沉下脸,“私出阴界,这是何等大罪?即使是我儿,他也不能犯下三界之规,若是此事让三界之神知道了,那么事情就将难以收拾,因此万万不能声张。”

  “所以你就找我这个永不能翻身的孤牢之囚来替你办事?”说穿了,不过是她想拨如意算盘占他这只鬼的便宜。

  暗渺并没有否认,只是饶有深意地瞅看着他。

  本来,她也不愿意找上他这个罪孽深重的鬼囚帮忙的,可是为了亲儿,她也只好请他去阳间走一遭,芸芸众鬼中她会谁都不选,却独独挑中了他,是因他当年在阳间,好歹也曾是个威震一方、杀敌无数的浴血大将,纵使如今他是只鬼,单凭他那一身的好武艺和满腔复仇的意念,要靠他成事,并非难事。

  况且,事情要是成了,两方皆大欢喜,他报仇了却一椿心愿,她也可找回亲儿;一旦事情败了,她大可推拖得一干二净,反正像他这种鬼囚,本就注定永无翻身之日,要牺牲几个就有几个,少了他一个,也无人会去在意。

  “你谈不谈这椿买卖?”她一手托着腮,胸有成竹地漾出狡滑的笑靥。

  “我谈。”殒星回震在空旷大殿里的嗓音,听来像是暗夜里的一阵远雷。

  机会稍纵即逝,此时若是不答应她,那么就算他再等上千年,恐也再无这等良机,即便是利用也罢,他不能失去这线生机,他必须在他的仇人未死去之前,回到阳间一清千愁万恨。

  “我要还阳。”殒星炯炯的暗眸里透着坚定,一字一句道来,有如炽焰烙印,“我要报仇。”

  第二章

  这是怎么回事?

  神情疲惫的震玉枯站在大宅前,眼前的华宅大院,不是她记忆中总是进出频繁、人海热闹如潮的官家别邸,眼前,只空留繁化似锦的庭园,但宅里,却是众音渺然无一缕人烟。

  在总管的催赶下,及时在封城之前逃了出来的她,大老远地离京来到了娥眉村,还未走至二娘的娘家,她即隐隐察觉了村里的不对劲之处。

  以往,在这村里之中,随处可见家家户户、左邻右舍在村里的街道两旁嘻笑谈天,可今日却不同,自进村直至走至二娘的娘家她不但是在这里找着了寂寂的空村一座,就连四周街坊邻居也如同宅里的人一般,全都消失无踪。

  “震玉姑娘。”正当她怔忡出神之际,身后,一道男音唤醒她。

  震玉飞快地旋过身来,打量着不明的来者,不知这名一身家仆打扮的男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他好心地对她解释,“这里日前就已是空村一座了,你要投奔的人,也已不在。”

  “你是谁?”她将包袱紧捉至胸前,戒慎地盯审着这个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人。

  “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他朝她摆摆手,“我是天文占侯的家丁,小人名叫痊夏。”

  震玉扬高了黛眉,“占侯的人?”天文占侯不是远在京兆吗,怎会突然派人来?

  正欲解释的痊夏往前朝她跨进一步,就见她防备地马上后退了数步后,他便识相地止住脚步。

  “自姑娘出城后,小人便一直奉命跟在你的身后。”痊夏深吸了口气,将两手收进袖里耐心地向她解释。

  “你跟着我做什么?”这个人……该不会是圣上派来拿她归案的吧?

  痊夏紧敛着两眉,“我必须保护你。”

  她的脸上写满不信,“保护我?”就算她爹生前与占侯交情不错,可也没有好到连她出逃之时,占侯会好心地派人来照顾她的周全。

  “除了保护你之外,占侯他……他还托我来代他向你说句话。”他的模样渐渐地变了,眉心不断靠拢深聚,一张经历风霜的脸庞,写满了勾留在心底的难言之痛。

  震玉默不作声地瞧着他,越是将他看久,她便发现他的面色益发惨淡沉重。

  她小心翼翼地问:“告诉我,是占侯他……出事了吗?”

  没料到她会猜到的痊夏,经她一问,喉间随即一哽,藏在眼底“侯爷他……”他哀恸地顿跪而下,脸上泪水纵横,“侯爷已经不在了。”

  “他死了?”震玉的脑中昏了昏,怎么也料不到竟真会是这样,“怎么死的?”怎么会?占侯年方四十正值壮年,怎会突然死了?

  痊夏不断以袖拭泪,“暴毙……”

  暴毙?这种理由,谁会信?

  “他派你来对我说什么?”震玉强压下满腹的疑问,试着想借由更进一步的问话,好来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要我来告诉你……”痊夏以额触地,惭愧得不肯抬首看她,“他说,他很抱歉,是他害了震家。”

  她猛地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荧惑守心天象,是假。”他咬咬牙,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这个天象,是侯爷一手捏造的,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在那一瞬间,震玉觉得他的话,像把蓄满劲道的疾箭,一箭强行地穿越过她的脑际,令她有片刻的空洞,而她的双耳,轰轰隆隆的,有如万声齐鸣,似乎是绝望得不愿把他的话给听得太清楚。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种种,如潮水般地涌至她的面前,爹的不得不尽节、灵堂上高奉的留国侯匾额、二娘不断催促她远走的摸样、空村一座……这一切,只是个骗局?不是尽忠,也不是尽节,而是假的、遭人骗的,赔上一条命换来的,就只是个谎言?

  “假的?”她无法承受地一手抚着额际,几乎难以成言,“你说……那是假的?”

  痊夏担心地扬首看着她苍白的玉容,“震姑娘……”

  “我爹……就为了一个捏造的天象枉死?”不能接受这事实的震玉,心神恍惚地频频摇首,两脚不住地后退。

  他不忍地上前拉住她,“震姑娘,侯爷也很自责。”

  “自责?自责他为何要这么做?”她回过神来,眸中恨意无限,带恨怨伸出双手捉紧他的衣领,愤涛难止地问,“他怎可以这么对我们?他可知他一手对震家造成了什么?我爹与他以诚相交至今,为什么他要害我爹?”

  痊夏也是有苦难申,“别怪我家侯爷,他也是被逼的……”

  “谁逼他的?”震玉不肯放过他,更是步步追凶,非要将坑害一门的仇人追讨出来,“是谁要他撒这弥天大谎的?”

  “翟庆。”他拭净了脸上的泪,试着平缓下心绪后,娓娓向她道出人人所不知的真相,“是翟庆想除掉震相,故而逼侯爷捏造了荧惑守心。”

  她空洞地凝视着他蓄满痛苦的眼眸,缓缓松开双手放开他。之前,任凭她再怎么去猜测她爹生前在朝中有何政敌,她也料不到,要陷她爹于死的人,竟是那个曾经来到府上,好心指点她爹以死保节做为退路的翟庆。

  “为什么会是翟庆?”她怎么也想不透,直觉地只想要驳斥,“不可能,当年我爹能够当上丞相,还是经由翟大人一手举荐,他没有理由要害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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