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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帮个忙好不好?」花欣气息奄奄地朝阿野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拜托你抱我去洗手间,我......我快不行了......」

  阿野闻言一惊,顾不得自身的敏感性体质,飞快捞起软绵绵的身子急冲向洗手间,好人做到底的将她安置在马桶上,身子一跳,门一带人就闪了。

  刚刚那阵狂风是怎么回事?

  花欣啼笑皆非地解开粉蓝色丝质睡裤时,头还因为他一股作气的急惊风蛮劲而晕眩不止。

  「四点半了,你不困吗?」从厕所里扶著墙壁,全身虚脱的走回客厅时,花欣看到阿野盘坐在一人座的沙发椅猛搔痒。想到他勇冒起疹子的危险英雄救美,不禁心生愧疚。

  「好点没?」阿野单手闲闲支腮,翻看杂志,低哼的磁嗓全是漫不经心。

  「至少可以自己走回来了。救命恩人,谢谢。」花欣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大沙发,脚掌朝向阿野,解脱地嘤咛。三人座的长度恰好填满她修长的娇躯,厚重的小牛皮却让体虚气弱的她显得单薄。

  「看杂志最好开大灯,开关在你左手边有一个。」她懒懒的翻转身子,寻找最佳卧姿。

  「不用。」

  刚才只开两盏柔和的投射灯,以不压迫她脆弱的神经为基本原则,所以此时客厅半暗,温煦蒙胧的橘色淡光堆砌出融洽的亲密气氛,也柔和了小鬼英俊抢眼的五官。

  「真的不用?」那样一张脸,真是赏心悦目,光看就很舒服了。

  「说不用就不用,我只是随便翻翻。」阿野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地盯著杂志。

  这女人就这样躺在一个不算熟的大男人面前,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他脸都快红了。

  「好吧,主随客便,你高兴就好。」择定最佳躺姿後,她放松的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阿野搔著不太痒的手臂,从杂志上抬眼凝视她,沉思片刻,不太情愿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下来时手上拎了条毛毯,抖了抖,从椅子上方丢下去,刚好将她整个人密密覆住。

  「呼,好温暖,谢谢。」灰白的倦容从暖呼呼的羊毛毯下快乐钻出来。经过一夜的拆腾,暖意催动了排水倒海的倦意压向花欣,早已筋疲力尽的她毫无招架之力,眼皮下垂,接近呓语地敦促道:「杂志可以带回去看,你早点睡觉,晚------早安。」

  「喂,等一下啦,有话问你。」这才是他坐在这里的原因。

  想到刚才送阿郎去车站,他告诉自己那件骇人听闻的陈年往事,不弄个清楚他无论如何都睡不著了。

  花欣勉强撑住半垂的眼皮,眼神困顿,默默地瞅问脚边惴惴难安的阿野。

  「你四年前就看过我?」说真的,那一夜的陌生面孔他完全忘光了。他本来就记不住女人的长相,四年前那恶梦的一夜,他忘记都来不及,哪可能刻意去记。

  「阿郎告诉你的?」她半趴著,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半张脸,眸光幽微的闪烁。她记得他们所有人,包括阿劲、阿野、阿郎、小胖弟和眯眯眼男生,甚至和阿野追撞的男生。这些人却只有阿郎还记得她。

  「那个可怕的母夜叉,真的是你亲戚?!」阿野不可思议地放下杂志,脱口惊嚷。

  「小声点,别吵到楼上的人。」毛毯下的身子抖动,愉悦的笑声从毯子下方闷闷的透出。

  「她是我表姊,不叫母夜又。」

  「她根本就是母夜又好不好?」阿野没好气的忆起那一夜被那个女医师拆腾的惨状,一肚子火又冒起。「居然让那堆可伯的护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没摔死也

  被她拆磨个半死了......」

  「她们大概是无法忍受辛辛苦苦救治的人,一再强调不要『该死的』女人的血。」她婉转的点出重点,笑声更清脆了。

  「拜托,我那时正在半昏迷状态,脑袋空空,根本不知所云,哪有办法清楚说明整个状况,是那个该死的护士乱加油添醋的。哪个白疑会在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对一窝女护士说这么白疑到极点的话啊!那是基本的求生常识好不好?又不是活得不耐烦。」

  花欣滑进毛毯下纵声大笑。那个替他止血的护士对急诊室其他同僚说这句话时,她也在场。

  当年他急著想解释自己的怪疾,却因一场飙车、摔车而力不从心地无从解释起,竟以最直接而愚蠢的方式,大声斥喝护士不要碰他,难怪会惹火那些辛苦忙了一天,圣诞节还要值班的白衣天使们。

  当时急诊室一片肃杀之声,咒骂声和甩东西声音绵延不绝。他该庆幸当时他是以伤患身分出现,而非伤患家属;也该庆幸急著为自己平反的他因嘶吼过度而昏了过去,逃过一劫。

  表姊最喜欢整治叛逆青年,最讨厌那些胆敢在她的地盘飙车的少年郎。

  常说这些小孩子饱食终日,活得太顺利,才会成天无所事事的纠众斗殴、结党飙车。闯了祸有父母在後面擦屁股,造成他们不负责任的人生观,怪天怪地怪尽所有人,独独缺少自省能力,根本是一堆酒囊饭袋、社会败类。

  不幸的,那天晚上为救人而受伤送医的他,理所当然的被归类於此。

  「喂,别睡著了,我还有话问你。」

  等到花欣娇懒的瞅高明眸,阿野嗫嚅好半天吐不出半个音,明明面色见腆,又要强装若无其事地翻著杂志。

  「然後?」花欣困得没心情陪他玩猜谜游戏。

  「阿郎......阿郎说当年是你捐血给我的?」他忽然拿高杂志遮住微红的脸。

  那年真的衰到没话说,救人一命倒楣摔车,那夜大台北居然还闹血荒,妈的,走什么衰运......

  「原来是这个......小事一件,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花欣背转过身,疲惫的眼睛垂合,懒得解释,其实那是她让表姊枯等半小时,迟到的代价。

  也可以说,表姊对这个生理明明很正常,却女人一靠近就狂冒红疹的怪胎起了莫大的医学兴趣,并研判这小鬼是心理异常。易言之,与连续杀人犯、多重人格的形成病肇相似,可能是童年创伤,影响日後的人格发展。

  那一夜都惹毛表姊的两人,血型刚巧一样,因此她毫不迟疑地抽她的血,补他之不足,而後约束一票因帅哥近身不得而气沮、而鼻酸心痛的护士们不得声张,众人同仇敌忾的将小鬼蒙在鼓里,快快乐乐观察一个多月。

  事实证明,头好壮壮的小鬼,确实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心理因素排斥女性。 於是最狠的来了,心情一向阴晴不定的表姊竟心血来潮的决定送小鬼一份出院贺礼。

  「那年母夜叉------你表姊,和我有什么仇啊?妈的......」阿野越想越气。

  竟在他高高兴兴逃出医院後,追出来恭喜他终於克服心理障碍,因为他体内流著她表妹的血,经过一个多月,人居然活得好好的,没任何异常发生。

  去他的!让他惊颤的根本不是谁输血给他,而是那个母夜又邪恶、恐怖的尖锐笑声,害他从此恶梦不断,睡著时经常有鬼上身的错觉。

  「过去式了,你别放在心上。」若不是他的阿郎老弟那晚最早赶抵急诊室,和她小聊了一下,她也不必在肚子不怎么舒畅的现在,还得帮忙安抚他听起来似乎颇困扰的情绪。唉。

  阿野著恼於她不当回事的态度太轻慢。

  这根本无关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而是一种微妙的异样感受在心底生根,缠了他四年。他不是没被输血过,车祸对玩赛车的人是家常便饭。会被困扰四年多,是因为那一夜对他意义特殊。

  从荷兰站摔车後,他心情一直超烂,不想理人、不想碰车,意志消沉的躲著一挂兄弟,首度对坚守多年从不曾旁徨的赛车梦产生严重质疑,连带丧失了信心,一直到救回那死家伙一命才重生。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纯粹是瞬间迸生的意念,他就是莫名的将所有的感激转嫁给输血救他的人。他感激那人适时的援手,让他顺利走出迷惘期,重拾对生命、赛车的热爱。

  所以四年多来,偶尔无聊,他会克制不住地猜想,母夜叉的表妹是谁?总觉得承了她的血,就欠了她什么,有时候甚至会神经的懊恼於没能当面向她道声谢。他一直认为只要将这声谢意说出,此後就两不相欠,就不会被困扰,结果------

  阿野看著那颗几乎埋入毛毯的慵懒头颅。

  ------这女人完全没放在心上!害他莫名觉得火大、不是滋味。

  「你这女人很奇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干嘛不说,至少可以让我......道声谢啊。」扬火的尾音烧成模糊难辨的一团。

  「那时你在睡觉,脾气不太好,我有暗示。」即使背向他,困得睁不开眼,花欣也能轻易听出他声音里的别扭。娇懒喃哼:「想谢谢我,你现在可以对著我的背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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