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一二三,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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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雕也喜欢吃鼎边趖吗!”好象她说的正是他的拿手绝活,杨至言双眼放亮。“我曾经和过世的太太研发出一种鼎边趖的特别配料,口感还不错,不过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做了。”酷爱烹调的男人再内向,谈到钟爱的美食不免要眉飞色舞,何况对象是一个不吝于赞美的人。

  托工作之福,跑遍北台湾,爱吃的花雕俨然成为道地的美食专家。正因如此,寡言却善炊的杨至言才会在短短半个月内与她结成忘年至交。

  “哇,伯伯连鼎边趖也会做啊?”花雕惊叹。

  “明天我做给你吃。”憨厚的男人眉开眼笑,很商兴明天的点心又有着落了。所以他喜欢和小雕聊天,从她这里他可以慢慢重拾烹调的乐趣;那一度是他的生活重心,却因环境的逼迫不得不尘封的兴趣。

  边替进来的客人结帐,花雕边糗他,“哈哈,伯伯的记忆力不行了,又忘了明天不是我值班。”

  “对哦!明天是星期三,你不用来。”杨至言好失望,这样一来,他就不晓得明天该煮什么才好了。

  “伯伯,我看你天天煮饭,是不是你儿子不习惯吃外面?”花雕纳闷,知道他从十几年前丧偶后,一手挑起家庭煮夫的重担。

  一个大男人得扶养两个正值清春期的儿子,还要分身经营机车行,杨伯伯和尤妈蚂一样伟大!对道再身兼数职的父母,她一向仿仰。哪像她家那两个成天忙于事业的父母,连基本的职责也做不好。

  “阿逸应该是不省惯吃外面的东西。”杨至言迟疑的态度实在很难说服人。“我煮他就吃,我们从来没想到要吃外面。”对啊!好象是这样没错。

  花雕的脑筋逐渐打结,试着从他笼统的话里找出逻辑。“也就是说,是伯伯不喜欢吃外面啰!”

  “我不喜欢吃外面吗?”杨至言的臀音略带犹疑,连笑脸也开始迷惑。“可能是吧!”是吗!他不喜欢吃外面?

  “伯伯,你该不会连自己喜不喜欢吃外面也不哓得吧!”奇迹耶。

  “这……”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煮饭好象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要做的事,和呼吸一样,难道不是吗?

  老天,恐怕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哓得自己的喜好。花雕哭笑不得地做出结论,同时决定将迷失的老人自迷雾内拯救出来,他已经够无助了。

  “那伯伯天天煮三餐会不会很烦?”她有一箩筐的问题。

  脑子一次只能容纳一个问题的老实人,迷蒙的眼神很快就被新的问题带回焦距,以及单纯的烦恼。

  “没有三餐啦!我一天以煮两餐。”他热切的更土,好似少煮一餐是天赐的恩惠。“阿悠仟在学校附近,日前我家只有两个人吃饭,说真的,很不好煮,剩菜一热再热,也没人要吃。”讷讷吐露完,杨至言才发现他这些天和小雕说的话,几乎快超过和两个儿子一年的谈话总和。

  “嗯,没错,回锅菜真的好难吃。”花雕皱眉。

  “所以我才会烦恼明天的菜色。”

  “你儿子很挑嘴吗?”

  “不会。”

  “这不就结了,明天伯伯煮一锅蚵仔面线,就可以吃上一天,连消夜也省了。”抹净嘴后,她帮忙出主意。

  “这个主意不错!”烦恼一扫而光,杨至言好兴奋。

  “有我在,伯伯尽管放心。”花雕拿保鲜膜把留给大夜班小姐的肉圆仔细包好。“唉!伯伯要是我爸爸该有多好,我和姊姊就不必为了谁买消夜吵来吵去了。”她家那对事业忙碌的父母,奉调美国,放她和姊姊好象没人要的孤儿。

  “用买的啊?”杨至言同情道。

  “嘻嘻,不好意思。我和姊姊两人在比娇贵,谁都不会煮饭。不过,我们谁也不觉得丢脸,因为妈妈比我们更逊。”她摸着头哈哈天笑,彷佛这是件相当值得骄傲的事。可怜的孩子,难怪瘦成瑄样。杨至言的怜悯一发不可收拾。

  “小雕,伯伯家人口简单,不在乎多一双筷子,你要不要到伯伯家吃完晚餐再去打工?”杨至言拘谨的脸上难掩期盼。

  “可以吗?”花雕惊喜道。

  叩叩叩……外头突然响起一串简洁有力的敲击声,同时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花雕只来得及有见那个戴着污黑手套的颀长背影,来人敲完玻璃后没给他们任何暗示或看他的荣幸,已缓步踱回机车行。

  “伯伯,我不得不说,你儿子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痛扁哦!”而且,荣肤第一人的极可能就是她。嘿,说不定他早被扁了不下百次。嗯……以他那种鸟个性,不无可能。“伯伯,我同情你。”花雕悲怜的拍拍他。

  “呃!”脑筋转得慢,杨至言简单的思路怎么也跟不上花雕思考的速度。

  怎么搭伙的事还没谈出个结果来,主题一下子偏离那么远?

  转念想想,他家会惹是生非的就属阿悠了。他知道阿悠的行为有些脱就,却不哓得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阿悠和小雕同校,小雕会这么说,表示她听到什么谣言了。

  “不难,你要是看到我儿子就替我讲讲他。”杨至言郑重交代。

  要是看到?花雕狐疑。她以为只要是她轮班,就会常常看到那个欠扁的家伙啊!

  已经三倜月没看到阿悠了,那孩子住在学校附近,打电话又常找不到人,除非是上课时间去学校找他……啊!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小雕,你帮我带封信给他,我现在就回去写。”杨至言说到做到,不待对方答复,人已匆匆难开。

  花雕震惊得瞪凸了眼,试图从混沌的脑子里分析出这家子诡异的行为模式。

  为什么一对朝夕相处的父子,有话不能坐下来讲,必须倚赖信件交谈?而且还是中她这个第三者充当媒介!莫非……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惨到不愿和彼此说上一句话?

  可怜,亲子关系倘若恶劣到这等局面,就很值得为它掬一把同情之泪了。花雕不胜欷吁。

  随者夜色加深,来客逐递减,花雕总算有时间将皁班小姐点好的货品一一上柜,顺便把店内外重新拖过一遍。

  公车忙完,她拿起随身携带的英文单字卡默背不到三个单字,那个叫也恬的女孩低着头静静走进来。

  有鉴于前几次的经验,花雕怕打草惊蛇,警觉的保持姿势不娈,一双好奇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细瘦的身影来回溜动。

  啊,她回来了!飞速溜回眸子,她和蔼可亲的露出职业式的笑脸。

  “欢迎光临。”

  “这个……”低怯的讷讷声,轻得难以辨认。

  为了安定她紧绷的情绪,花雕加强笑容的甜度,放慢收银的速度,待她把采买的物品以超慢的速度一件一件放上台面。

  女孩买的民生用品,刚刚好填满两个塑料袋,花雕满意的将发票和袋子提给羞怯的女孩,却见她螓首垂得更低,一双手隐在柜台下方磨磨蹭蹭,似有口难言。

  “怎么啦?”她好奇。

  “还有……”

  “啊,什么?”完全听不见。

  “那个……”

  拚命竖直耳朵,她还是听不清楚她那宛如蚊鸣的嗫嚅声,花雕干脆倾前将耳朵凑到她鼻端下。女孩没有心理准备,被她突来的举动骇白了脸色,惊退两、三步。

  哦?原来是为了那个呀!拉开距离后,花雕看到她捧着的生理用品,恍然明白。

  那么多包,她八成是不好意思跑太多趟,呵呵,但用报纸包不了……

  “来,别怕,我帮你找看看有没有纸袋。”花雕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径自弯下身翻找袋子。

  女孩忙着遮掩手上的东西,羞怯的天性使她不习惯别人的注目,更何况她双手捧着一堆羞人的私密用品。

  “哈哈,我就如道!”花雕快乐地扬高手中的纸袋,朝她招手,“来呀!别怕。”

  犹豫了好一会,女孩满脸通红,忸怩不安的上前将五包卫生棉放上柜台。

  “你看,放进去刚刚好不会被看到。”花雕笑呵呵地展现她的智能成果。

  “谢谢……”收拾好花雕找的零钱,女孩突然拎着两个塑料袋就跑,教满脸笑意的花雕有些傻眼。

  搞什么……她的卫生棉!

  “喂!”花雕提起纸袋,快步追出。

  女孩就停在机车店前,弯腰和那个工作时完全不鸟人的家伙说话。

  难能可贵的是,那家伙不再是全然的缄默,花雕偶尔可以听到他哼哈以对,但显而易见,他对地上那些脏兮兮的机车零件仍然比较着迷。

  “哈啰,你的这个忘了拿。”花雕加大笑容将袋子递给满脸通红的女孩,并极力克制不识发痒的拳头朝那家伙的后脑勺挥去,虽然她很很很想敲昏他。

  “对不起。”女孩微咬下唇瞅着她,想要接过纸袋,却因没有多余的手显得左右为难。花雕有出她的窘迫,想帮她又不能丢下店,只好打起别人的主意来。

  “哇!那么多东西,好重、好重,一个女孩家提不动吧!”领教过重家伙工作时有多“专注”,她漫不经心的算下身子,漫不经心的靠在他耳朵旁大声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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