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一二三,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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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雕吗?”

  “嗯……”泪眼迷蒙的花雕将悲伤的小脸理得更深,心痛的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这么亲近,心痛的想起好友的指控,泪水便止不住滚滚滑落。

  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那么久,天天赖在他身边聊些有的没有的,就算他少有答话,她也不以为意。谁知……原来一切全是她一相情愿,她该怎么办啊……她好喜欢杨品逸……

  “快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杨品逸微讶,同时颇觉尴尬。身后人越贴越紧,纵使门前人车已稀,生性闭塞的他也不习惯与女孩过分贴近。

  “我想看看你……”她鼻息浓浊,话不成声。想到自己随性打扰他安宁的生活那么久,她不免益加伤心了。

  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她在哭,杨品逸有些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在他有限的印象里,性情开朗的她鲜少忧郁过。

  “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双肩抽耸得厉害,泪水没一刻停过。

  “什么事不是故意的?”他习惯她话出惊人,但她以含着泪水的瘖哑声诉出,却惊悸了他安逸的心。

  “很多事……”花雕哭着招认。

  “到前面来。”他得看看她,她真的让人忐忑难安了。

  感觉到背后的人缓缓摆了下头,杨品逸着慌了。她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受伤很严重吗?

  “小雕,到前面来。”

  “不要。你别动,让我靠一下就好……”她嘎哑呜咽,让泪水浸透的脸依恋地磨蹭他健壮的背。

  她在对面的街角看了他好久,他都没发现。在街上游荡了一圈,她还是晃回这里。这条路烙印在脑海里太久,一时间忘不了,他不会怪她吧?

  他生活随性、安于干逸,她一直啧怪他不会照顾自己,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少不了她,谁知根本不是这样,根本不是……是她依赖他甚深。

  平常她可以叽哩呱啦有的没有的说一堆,却在遇到真正的烦恼时,无法向他倾诉,只能独自发愁;因为他从没向她表示过什么,因为他是被迫接受她。

  “你有什么烦恼吗?”杨品逸柔声问,不愿勉强她。

  “我……”泪水溢出眼眶,花雕悲伤得抑不住哀愁,不自觉收紧抓牢他的双手。

  杨品逸放下气动式扳手,竭力克制住抓她到身前的冲动,耐心等候。

  “我……我在这里陪你工作好不好……”泪水模糊了回家的路,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迷雾和伤心,也许他能给她一点力量,找出那条路。

  她不愿意说,或许只是课业上不如意……

  “想要就留下来,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不会安慰人亦不喜欢强人所难,杨品逸心疼的顺从她哀哀的要求。

  “嗯……”他主动说要送她回去了……主动,不是她强迫的……呜……

  “我去拿椅子。”怕她蹲得太累,他起身想拿椅子给她,花雕如惊弓之鸟死抱住他不肯放。

  “不要离开……”喉头硬涩,她说不出那个“我”宇,怕为难了他。

  杨品逸很难专注于工作中,忽略她的不对劲,尤其她贴着他背的地方已经湿濡一片。她的反常加重他的心悸与不安。

  两人各怀心事相依偎好一会儿,花雕渐渐止住泪水,大哭一场后心情略略好转,开始憋不住话。

  “你……你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啊?”娇憨的抹去睫上的泪珠,她悲惨低咛。

  杨品逸温柔的笑了开脸。

  “我今天去喝喜酒。”会这么问,表示她的心情比较好了吧?

  “那……你有没有吃饱?”为了阿野的事,他这几个月的食量很差,常常没吃。

  “有。”

  “我今天……今天也吃很饱……”花雕抖着下唇,失声哭了出来,小脸痛苦的整个转埋进他后背。

  “小雕……”她的哭声瞬间冰冻杨品逸的笑脸。脱下沾了黑渍的手套,他焦心地抓握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好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情不好……”她闷声呜咽。

  “为什么不好?”见她难过,他一样不好受。

  “为了很多事心情不好……”她知道这对全心投入工作的人有多为难,但过了今夜她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量,所以她希望尽量把握这有可能是最后的温存。“你做你的,如果可以的话分点心听我说说话,只要这一次就好,拜托……”

  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人,竟然……杨品逸不喜欢这种惶恐几近惊惧的心情。

  “好不好?”他不会连这种小小要求也不成全她吧?

  “你别再哭就好。”会不会是为了前几天的事,她心情不好到现在?杨品逸心情沉重。

  花雕自憎地拂去泪水。她也不想哭哭啼啼,她讨厌这么软弱没用的自己,可是她忍不住眼泪,也没有办法……她太难过了嘛……

  拿脸来回摩挲湿濡的背,花雕深深嗅取他身上那股属于阳光的闲逸气息。

  杨品逸的脉动加速,匀称的鼻息渐乱,明显意识到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身躯,不再是他以为少不经事的女孩了。

  “你……还在哭吗?”她这个样子,教他如何能安心工作?

  “没有……”花雕的声音抖颤。

  这样子叫没有……杨品逸轻叹。

  听到他无奈的叹息声,花雕颇受打击,决定勇敢的将心里的郁气暂时压抑。她不要再抽抽搭搭哭个不休,不然杨品逸没烦死,她会先自厌至死。

  “我……很喜欢英文哦……”花雕尽量以不那么抖颤的软嗓自白。

  “是吗?”他不喜欢她强抑下郁闷,她何必如此……杨品逸放柔的神色中有着难掩的爱意。

  “我常常逃课去摆摊子……”她想让他多记得她一点。

  “去哪里摆?”他就是无法像寻常般沉入工作,任由她自言自话。

  谈到打工经,花雕的精神微微一振,含泪的双眼条忽簇亮。

  “我跑过很多地方哦,像那个士林夜市……通化街、小北街……台北后火车站、东区、基隆……淡水老街、板桥后火车站……”说着说着,她声音里的颤意逐渐流失。

  杨品逸虽然听得头晕目眩,嘴角却淡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批货也很好玩,像假日玉市有很多跑单帮的东西很不错,台北后火车有许多成品和半成品的饰物也可以买回来重组。”她快乐地倚着杨品逸。“我曾经跑到新竹的玻璃加工厂去挑选成品,回来拆了重组,然后在东区大赚一笔耶!”

  “哦?”她生财颇有道的嘛。

  “打工除了可以赚饱荷包外,还可以交到很多的……朋友……”高亢的软音无故哽咽了下,花雕教泪水刷亮的明眸倏忽黯沉。

  “然后呢?”察觉到她的异状,杨品逸轻声催促她继续,不想再引发她的伤心。

  “然后……然后……”脑子一团紊乱,她试图继续话题。“杨品逸……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她挫败一叹,可怜兮兮地问。

  “打工可以交到很多朋友。”杨品逸管不得手沾满油渍,安慰地握握缠在腰间那双依旧冰凉的小手。

  “杨品逸……你的朋友会不会因为你交女朋友而不高兴?”惨淡的小脸再次被伤心、痛苦击垮。

  正在转动后车胎的杨品逸一怔,扭头还是只能看见黑黑的头颅,幸好她已停止扭疼他心的搐动。

  “会不会?”花雕吸吸发酸的鼻头,执着的摇摇他。

  “不会。”

  “那如果有人会呢?”那为什么阿嫚就会……

  “如果?”她心情不好和朋友有关吗?

  “对啊!如果那人很生气,你会怎么办?”她想知道究竟是谁的错?

  “这……”这种问题根本不存在,他该如何作答?

  “那你会不会和你的好朋友吵架?”她想问的事还很多。

  “当然会。”杨品逸经由体触感受到她的抽泣与迷惘。

  “那如果他故意伤你的心,你会不会……生气?”

  他沉思了会儿,“要看什么事。”

  她怎能说阿嫚以事实打击她,害她以泪洗面一整晚,只能像刚出生的婴儿,以哭声宣泄哀愁。

  她不哭,绝不再哭了……

  你是我唯一的美梦啊,也是我唯一的烦恼啊,怎么办……

  阓暗的街道瀰漫收音机里流泄出慢板的温柔情歌。深情而忧郁的歌声,悠悠滑进静寂的夜色,敲痛花雕贮满泪水的心头。

  哪个……哪个混蛋主持人选在这种时候放这种情歌啊!呜……

  “你……你还是工作好了,别理我……”在泪水哗啦啦流出前,今晚特别多愁、特别善感的花雕决定在哭成泪人儿之前离开。“我回去好了……”

  “小雕。”杨品逸转身,定定凝视疾速背过身去的花雕。

  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一个没有依靠的心情,怎么办?一个人在秋末的夜晚,是否应该慢慢的走开,我应该怎么办……

  羞于让他瞧见哭肿的眼,花雕被情歌打击得泪汪汪,头一直压得很低。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抚着哭红的双颊,她狼狈的走到停放在店门口的机车旁,发现杨品逸尾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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