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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枯寂的心头震汤了,双足被小小的身躯拖住,从此走不开。

  犹记得,她有双温腻的小手,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出人意料的……温暖……

  「……沃堂,你答应过爹耍保护我长命百岁的,你不可以背信……」带泪的嘤咛声满是惶然与绝望。

  --无论发生了何事皆不能舍弃她,即使你被阎王点名了,也不能……

  那个浑沉、威严的声音是?俊挺的眉淡不可察地挑动。

  ……想哭便大声哭吧,小姐……属下不会离去……

  强褓中的小姐很可爱,却没著嫁衣的模样美丽。只是一身的璀璨,她娇艳的容颜因何哀痛欲绝……她可知,那身红色嫁裳被白色雪地衬映得多么耀目,让人片刻也移不开心神……尤其奔走时更若翩飞彩蝶,动人至极……

  奔走?俊眉悚然挑高。

  ……别再靠过去,危险……沁山的雪在松动,就要吞没她的美丽……别过去!

  昏迷中的冉沃堂像被蔓年缠身,身子猛然震颤了下,震醒了喃喃呓语的宫莞。

  不小心睡著了……宫莞困乏地贬著惺忪睡眼,双手还抓著冉沃堂的手。

  沃堂前天睡得很沉,夜里却脸色忽黑忽白、频频盗汗。大夫说今日再不醒,便……永远不会醒了。

  「沃堂,你醒来好吗?」他不是一心护主,何以听不见她的哀求。

  这声破碎的哀咛,惊动了半梦半醒的冉沃堂。

  将不再醒来吗?天,要她如何承受……宫莞噙著泪,脸颊依恋的磨蹭著他的手,未发现上方那双转醒的保眸,正关切地向下瞥。

  「小姐。」

  宫莞全身一凛,又惊又喜的泪眸,撞上两泓熟悉的深幽黑潭。

  「小姐应该……回房歇息。」冉沃堂声音粗哑。浮浮沆沆中,他梦到……娘了。

  沃堂醒来了……宫莞抿不直抖颤的唇,一迳摇头,已经虚脱得无法言语。

  冉沃堂心神恍惚地凝视宫莞。那些零碎、惊心的梦境,大部分有小姐。

  「沃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宫莞急急问。

  小姐包裹在被子里,形容憔悴,彷佛数日未合眼,冉沃堂动了动平贴在她脸上的手指。救下小姐後,只记得将她带回这里,之後的事就一片模糊了。

  小姐仍然恨主爷,仍觉得……绝望吗?冉沃堂想起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很怕来不及救小姐,这辈子从没这么怕过。

  「小姐没受伤吧?」冉沃堂回转心神,仔细打量她。

  沃堂知不知道他才是那个生命垂危的人?宫莞又心疼又感伤,破涕为笑。

  「仍然需要沃堂保护,所以你得尽快把伤养好。」冉沃堂凝神保思许久,「小姐还怪属下隐瞒二夫人和大少爷的事吗?」

  宫莞眼神黯了黯,笑容努力持住。

  「一定有什么事,沃堂不想让我知道,才会瞒著。何况你是为了我才被迫如此……是我不好,太过软弱,害沃堂被连累。」她无法责怪沃堂,一心倔袒,怪只怪沃堂把她保护得太好。

  「小姐今後有何打算?」冉沃堂忽然问。无法忘记她哀痛的声音,连梦里都能深切感受到她的绝望。

  宫莞的笑容僵住,帜白的脸庞闪著犹豫。这几日忙著照顾沃堂,尚无心绪想往後的事。她不想再和宫家有瓜葛,也不愿成就宫色祺,嫁入李家。

  「沃堂,伤一好你就快些离开。我没事,你不必担心。」然後她也走吧,只能是这样,她已无退路。

  挂心了十八载,岂能说放就放。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决绝,冉沃堂眼神深敛。

  「小姐,你愿意跟属下走吗?」

  宫莞一愕,泪水急冲出服眶,以为她听错了。

  可……可能吗?他可能说出那句话吗?不是在梦中吧?他是沃堂,永远当她是可望不可及的易脆琉璃在守护,而不敢僭越职责半步的忠心护卫呀!

  「小姐,你随属下离开吧。日子也许清苦些,属下定竭力让小姐衣食无忧。」冉沃堂坚毅地起诺。早已打算活著带小姐远离一切,不愿再见她伤心欲绝的面容。如果小姐不想待在宫家,嫁人李家又非她所愿,那就带她走。

  宫莞用力眨了眨迷离的泪眸,不敢相信地瞅著那双坚定的深瞳。

  清苦?沃堂知不知道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餐风露宿过一天,也胜过锦衣玉食一辈子。

  明知道沃堂凡事必先顾虑到她的感受,下定决心带她走,只因她这个可怜的小姐无路可去,让他放心不下。可是,既然两人都挂念彼此,只惦念彼此,那又何必分离?

  沃堂已经跨出了她以为是奢想的一步,不再坚持忠心不二,唯主命是从。他开口要他的小姐随他走了,不是吗?多么不容易的一步,呵,再也没有理由与他分离,很开心,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她要跟沃堂走。

  「小姐若要属下离开云阳,请和属下一块走。」冉沃堂看不出她复雏难解的表情,淡然的语气显得焦灼。

  「可、可以吗?」宫莞怯怯的,脸泛羞涩。

  小姐与护卫私逃,他们都知晓这将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却是全新的开始。她会紧累抓牢这一刻,不许自己错过。

  「如果小姐不嫌日子清贫,不畏人言,那就委屈小姐了。」冉沃堂眸光深邃,朝她伸出那只曾经失去力量的手掌。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小姐,只要她快乐。

  「不委屈……一点也不。」莞儿红了脸,艳润的容光一扫枯槁之色,小手毫不迟疑探向他。滑腻的小手才触及那只有力的大手,马上被轻柔的握住。

  很不可思议,不过贬眼,心情的转变竟可以是天与地。以前的种种悲伤与沉重似乎随著那个恶夜消逝了。是上天眷宠,让她重生了吗。宫莞赤红的小脸,腻进冉沃堂肩窝。

  「沃堂,谢谢你。」

  「小姐谢属下什么?」

  「我也不晓得,或许是谢谢沃堂尽忠守护我这么久,始终放不下我。」她又哭又笑,嗅到他身上的药味,思及他抱伤在身,慌忙退开身子。

  「小姐该回房歇息了。」冉沃堂见她身上的锦被滑落,伸手想帮她拉好。他是放不下小姐,他的职责本是守护她一生,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我可以目己来,你别动呀。」宫莞低斥著将他的手推回被下,吃力地兜妥大被。

  「ㄚ鬟在熬药,再过一刻你就要吃药了,我要在这里陪著才安心。」

  「小姐想去哪里?」冉沃堂柔和了冷冽的眼。

  宫莞小脸一亮,向往地合掌呢喃:「我想去风光明媚的地方,不要湿湿冷冷,常年穿著厚重的衣衫。想听听热闹、温暖的人声……就是、就是市集上那种买卖的笑骂声,也让人觉得活力十足,很舒服呢。然後在暖柔的阳光下做染饼,看著竹篱旁的野花摇曳……」发现自己一古脑说著,她忽然顿住,羞赧地瞄了下眼瞳似乎闪过笑意的冉沃堂。

  「对不起,我喋喋不休的。」是她眼花,还是沃堂真的笑了?

  从未见过小姐如此轻松的神态。以前即使她开心笑著,眉心间亦或多或少泛有浅浅的悒郁,不若现下身心安定,全然无忧。

  「咱们去湖州,好吗?」冉沃堂轻道。

  惊喜的波光在眸中荡漾,宫莞开心点头,「好。」沃堂知道她想念小七。

  冉沃堂摸到腰腹的伤处,若所有思地看著她。「能不能请小姐先回别业几天?」

  宫莞小心不让心里的怔仲,表露在脸上。她不想再回去那座令人厌恶且心情况重的宅院,可是沃堂会这么要求必有他的难处……

  「属下晓得小姐不愿意回去,是属下无能,无法立刻带小姐走。属下会尽快养好伤,请小姐先委屈几天。」事关小姐,不能冒一丝风险。性命垂危时,肯求助於主爷,是因为小姐活著,所以他必须也活著,不顾一切只求活著。

  「沃堂好好养伤,不可以操之过急。」宫莞温柔道。

  沃堂是个极为内敛的人,绝少流露思绪在脸上,但她看得出他的歉疚。感觉虽然仍是淡淡凉凉、像在天边遥望自己,她却高兴看到他凉薄以外的情绪,这让自制有礼的他有了人气。

  所以她喜欢活在人声沸雏的小城镇,热闹是生命力的呈现,可以让人心温暖。

  「小姐若觉得勉强,属下可以……」

  「不,十八年都能过了,再待几天也无妨。」她恬静的神情似乎说服了冉沃堂。

  「那就请小姐忍耐几天,属下会尽快带小姐离开。」他低嘎有力地承诺道。

  「我可以应付的,你不要勉强自己。」宫莞忽然压下红通通的娇容,脸上扑满幸福的笑,「我……我等沃堂。」

  握著她柔夷的大掌紧了紧,冉沃堂坚毅颔首,主从俩的关系起了微妙变化。

  屋外细雪纷纷扬扬,冷风停吹。

  ◆◆◆

  喀啦、喀啦……鬼工球声嘎然止住。

  「你说什么?」

  「二……二哥,请息怒。」宫皓满头大汗地跪在厅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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