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一个借口为了前程抛弃情人,一去不回的负心汉,如何配做他上官知礼的父亲呢?
每每望着玉扇,总让他千般怀念也万般痛苦,心中更有着深深的怨恨与感叹。
他借着玉扇追忆慈母,为母亲的红颜薄命感到万分痛心,他恨那个弃母亲于不顾、薄情寡义的男子,也深深怀疑人世间会有所谓“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真情真爱吗?
他不知道,万一有朝一日他找着了那个该是“父亲”的男-人,他会做何反应?会只是如母亲临终前所交代的,那样轻描淡写的问一句,“为何一别无音讯?可还记得那绰约而立的美人吗?”
上官知礼打赌自己一定做不到。他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那个伤害他母亲一生的男人,更或许他会将满腹怒气化为行动,若那个男人辜负母亲另娶名门之女,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替母亲报仇,向他们所有的人讨回公道。上官知礼不在乎对方的权势地位,更无惧于承担“弑父”的重大罪名,因为他上官知礼根本没有父亲,又何来弑父呢?
但是不管上官知礼如何抗拒父亲的影子,父亲却似乎永远在他左右纠缠萦绕,挥之不去。因为他只要看到自己,就不自觉地会联想到那个“父亲”。
母亲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感叹,上官知礼活脱脱是他“父亲”的翻版,俱是人世间少见的美男子,有着万人之上的龙风之姿,天资聪颖、允文允武、才情满腹、举手投足风度翩翩,令人倾心。
上官知礼不愿意这样!这些令旁人既妒且羡的风采、特质都是他心中的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摒弃这天生的华风玉骨,他不接受自己的血液中流着那男子的薄情寡义,他对这份不可抗拒、“与生俱来”的牵引痛恨至极。
但是现实却总是与他作对,无论他如何装得横眉竖目,如何刻意贬低自己、丑化自己,甚至伪装自己,旁人眼中的上官知礼却永运还是那些评语——俊美、斯文、有才——
“刷”一声,上官知礼微愠地收拢玉扇,子夜般的美眸泛着无奈与怨恨。
“嗯,俊美无双的玉剑才子似乎心情不佳喔!”一阵带笑的声音传来,随即有个昂藏玉立的身影缓缓走进了莫愁阁。
“哼,我讨厌人家用‘俊美’形容我,那是用在女人身上的形容词。”上官知礼不悦地挑眉,美眸瞪视着来人。
这名亦有玉树临风之姿的俊公子名唤杜可风,和上官知礼有着不错的情谊。他原是没落的世家子弟,通晓诗文也精通武略,目前委身于权贵之家做卿客幕僚,或许是时运不济吧,一心冀求东山再起、恢复家世声望的杜可风并未受到重用,有志难伸。
“哼!‘美丽’才是用在女人身上的,‘俊美’却正足以形容如你这类的美男子。”杜可风笑道,“洛阳城里谁不知道,五儒生之中的上官知礼是个貌胜潘安,令男人嫉妒、女人羞愧的俊美男子呢?”
“住口!”上官知礼面色一整,天生的威仪显露无遗。
“哎呀,别生气,好朋友嘛,不要太在意。”杜可风嘻嘻笑道。
“哼,你若敢再用‘俊美’两个字形容我,只怕你我之间的情谊将会烟消云散。”
“唉!”杜可风轻轻一叹,“玉郎,我真搞不懂你,长得俊逸非凡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唯独你对它如此排斥,这是为何呢?”
上官知礼并未回答,清冷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远方,一身的孤高冷绝。
这便是典型的上官知礼,尽管他恪守处世之道,却也执着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信条,许多心事绝口不和外人提。因此旁人眼中的上官知礼总是神秘、难以捉摸的。
“你总是如此神秘,凭着你我的交情,难道还不能互诉心事吗?”杜可风有些怅然。
“很抱歉,”上官知礼一叹,“除了四位兄弟,上官知礼绝不对外人诉说心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只是希望你明白,杜可风是真正对你推心置腹的。”杜可风有风度地说道。
“我明白。”上官知礼淡淡一笑,“不知杜兄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没事。只是想来与你聊聊。”杜可风笑道,随口问起:“喔,对了,你有听说过从珍小筑吗?”
“丛珍小筑?嗯,近来经常耳闻,据说是一间古玩店。”
“正是,听说丛珍小筑中奇珍异宝陈列满室,其中的任何一样都具有连城的价值。”
“可惜上官知礼一向视富贵如浮云,并不在乎什么连城的价值。”他淡淡一笑,展开了手中玉扇,潇洒地扇动。
“那,玉郎误会我的意思了。”杜可风摇头,“连城价值当然不足为奇,所欲欣赏的只是古玩字画本身的无价之美啊。”
“嗯,有理。”上官知礼微笑,他对古玩字画的兴趣向来浓厚,丛珍小筑中若真有那样多的奇珍异宝,倒是值得走上一道了。
“不仅如此,听说丛珍小筑的老板慕容晴川也是颇值得玩味的。”
“慕容晴川……”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投在上官知礼的心湖上,莫名地掀起了一池涟漪。
第二章
上官知礼与杜可风相约到丛珍小筑,欲一睹那些难得一见的古玩字画。只是两人才步出了儒社,便碰上了一场厮杀。
被三名大汉围在其中的,是一名看来容貌甚丑的女子。
慕客晴川正欲上儒社说服上官知礼出售那幅洛神图,不料人都还没踏进儒社,就被这三个仇家缠上了。
慕容晴川在心中大呼倒楣,虽说凭着她的功夫,取这三人性命不难,但她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根本就没人出钱买他们的命嘛!这种做白工的事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慕容晴川一贯的信念便是:杀人绝对是罪孽,但若有人付大笔银子雇请她杀人,那便是一种交易行为,身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有钱赚钱,此种杀人可就不是罪过了。在一旁观望的上官知礼轻轻一笑,“杜兄,不上前去英雄救美吗?”
杜可风一向自诩为翩翩君子,对于英雄救美的事他向来是义不容辞的,但今日杜可风却一反常态地摇头笑这,“救美?玉郎,你在开玩笑吗?以你的眼光,那个女子算得上是美人?”他显然对上前伸手援助一事兴趣缺缺。
上官知礼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了,只是摇头一笑,半感叹半嘲讽地说道,“凡事只注重表面的人最是可悲。”语毕,他身形一晃,彷若一朵白莲由天而降,落至战局中间。
“诸位朋友,请住手。”上官知礼缓缓地扇动手中的玉扇,神采俊逸,气势逼人。慕容晴川乍见此人,不由得心上一惊。
天啊,世间居然会有这样“漂亮”的男人?他的五官生得如此精致、毫无瑕疵,却又不属于女子的那种细丽。浑身的风姿是如此爽朗温文,却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高冷漠、一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尊贵。
他冠带轻拂、衣袂飘飘,一把玉扇更衬得他高尚的风姿更为典雅。这种难以言喻的组合、这个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人,真是她慕容晴川生平仅见,不由得看痴了。
“诸位在儒社门前大动干戈,可是不将儒社放在眼里?”上官知礼的语气不愠不火。
“你是谁?’’三个汉子其中的一个开口嘲弄道,“本大爷在此和这丑女了却恩怨,你这个娘娘腔最好闪远些,倘若伤了你那张吃饭的脸蛋,本大爷可不负责任。”
三人俱发出了轻蔑的大笑。
上官知礼变了脸色,双眸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这是他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唉!三位,你们要大祸临头了。”杜可风微笑地走向前来。
“什么大祸临头,这个‘美人’有能耐打赢我们三兄弟吗?哈哈哈……”他到意加重“美人”两字,以加深他的侮辱意味。
“三位可知道眼前这位是谁?”杜可风摇头苦笑。
“管他是谁!”大汉随即啧啧笑道,“生得这么漂亮,可惜是个男人,他要是个女人啊,老子就把他抢回家,做咱三兄弟的老婆。”
三人又发出了狂妄的笑声。
上官知礼怒火更炽,忍无可忍,玉扇一收,眼看便要使出杀手,不料杜可风却阻止了他。
“你是读书人,度量要大些,不知者不罪嘛!”社可风劝道。
“很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的。”上官知礼咬牙回道,他冷笑的看向那三人,“你们听好了,在下上官知礼,从现在起你们要记住我的名字,省得到了阎王殿里,阎王问你们,你们却一问三不知。”
“啊?上——”三人瞬时面色铁青,等要拔腿窜逃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上官知礼玉扇转动,那三人登时全身爆破碎裂而亡,血肉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