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不像平常的小丫头。见罗在她面前站定,威风凛凛地俯视她。
他的高大将她整个人罩入黑暗里,阿绣这时候才知道要怕。
"你……你……我……我真的……没听到…命令嘛……"她开始结巴。这纶亲王看起来很吓人,一眼即知他脾气肯定不好,属于暴躁易怒的霸王型。
见罗冷冷地拧起眉宇。这丫头根本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一段电流突然通过阿绣的心房,"我……我……我没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她居然读得懂他眼神无声的含意?!这让见罗有些吃惊了。
"咦?对啊!你又没开口,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在说什么?"阿绣也相当不解,疑惑地搔搔头。
"阿绣!"海总管急了,只差没当场跳脚,他手下居然有这般没规矩的丫头,纶亲王大概会摘了他的头。
见罗又以一个无声的眼神制止了他,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他居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发一语地走回原先的位子坐了下来。
这算不算危机解除了?阿绣怯怯地瞄了瞄他,发现他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但眼神却下了个命令--起来。
"奴婢遵命。"阿绣得到特赦,开心地站起。
"你……你……"海总管对于阿绣的举止惊怒至极。
"是王爷要奴婢起来的。"阿绣委屈地说道。"
"你胡说!王爷根本没开口!"海总管当然不信。
"他方才也没开口,你还不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服侍王爷将近三十年了,当然知道。但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和我相提并论?!"海总管深受侮辱地大吼。
"我就是知道,要不,我证明给你看!"阿绣气不过地看向见罗,"你看,他说……我从没看过这么放肆凶悍的丫头。"
"真的吗?王爷真的这么--"海总管凑近见罗的脸,居然忘了向来严守的尊卑礼仪。"我瞧瞧。咦?
大胆的奴才,居然敢直视本王,不要命了吗?明明就不是--啊?!王爷饶命!"海总管惊觉自己失态,情急之下居然冒犯了主子,慌忙跪下。
"他现在又说啦,该死的丫头,在本王面前居然如此叫嚣,不知死活!"阿绣得意洋洋地说,但片刻过后,她发现没人回应,四周静得可怕。
"呃……"海总管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其他丫头们也"咚"地跪了一地,只有阿绣大刺刺地站着,和纶亲王大眼瞪小眼。
"我……"阿绣有些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也看见了他无声的言语--你找死?"没……没有啊,我还有好多事没完成,怎么会找死?"
有人悄悄拉了她的衣角,是和她交情不错的莲儿,她用着发抖的、极小的声音说:"阿绣,快跪下,求王爷饶命……"
阿绣暗暗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跪下了。
东阿堂顿时一片死寂,阿绣知道那个凶王爷正狠狠地瞪着她,因此一颗头愈垂愈低。惨了惨了,他会不会杀了她?她可还不能死啊!
真倒霉,都是七巧那丫头害的,要是她今天死在这里,做鬼也饶不了她!
堂内十多颗心卜通卜通地擂鼓着,好长一段时间,除了心跳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突然,原本眉宇皱得仿佛阎罗般凶悍的伦亲王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奇怪的丫头很有趣,他记住她了!
* * *
走了…阿绣看着他着黑靴的大脚经过她低得几乎着地的头,威胁性地暂停,吓得她呼吸差点停止。不过幸好,他继续往前走了,直到出了东阿堂,那大笑声都没有停止。
奇怪,他之前明明气得半死,怎么之后反而笑得要命?这伦亲王是不是不太正常?阿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皱其眉。
"阿--绣--"海总管怒得恨不得将她撕碎。都是这丫头害他失态、害他丢脸、害他出丑!
"呃……'"阿绣叫苦,走了一个大魔头,还留下一个小魔神!呜呜……"奴…奴婢……"
"奴婢?你是哪门子奴婢?公主殿下的架子都没你大。"她不只对他这个总管出言不适,连伦亲王都没放在眼里,简直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奴婢……知罪了……"阿绣委屈地赔罪,其实只怪她一个根本不公平嘛!
海总管余怒末消,但想到纶亲王方才的大笑,他把怒气硬生生地忍住了。
主子这种笑声是史无前例的,没对她施以惩罚更是破天荒,这丫头真有本领!这丫头不寻常,他一向有识人的眼光,害他丢脸的帐就先记下,日后或许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算了!算了!既然王爷都没追究,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算你命大,以后给我收敛点。"
"是,奴婢以后一定小心。"既然不用受罚低声下气些也是有价值的。
"都起来吧!"海总管觉得头很痛。
一干丫头都战战兢兢地站着,等着他的差遣吩咐。
"你们都是精于刺绣的丫头,因为皇太后一向喜欢绣品,她老人家的寿辰到了,王爷打算送一批刺绣入宫,但王府的绣房人手不够,忙不过来,由今儿个起,你们就到绣房去帮忙,听三位绣师的差遣。"
"是."众丫头应声,表情有些失望。她们原本都以为刺绣是王爷要的,所以个个摩拳擦掌以期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抓住让王爷激赏的机会;没想到只是要她们到绣房去当差造工,因此大伙都显得有些泄气。
"绣房?糟了糟了,那里忙着赶工,那我怎么偷时间睡觉7"阿绣苦恼到极点,不睡觉她受不了,不睡觉她更是绣不出什么东西来,这如何是好?
"阿绣,你在嘀咕什么7"海总管已经紧紧盯住她这号麻烦人物了。
'啊?我……"她看看他严厉的脸,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我……我是想,既然以后会很忙。很忙,可能会忙得没有时间吃饭、喝水、睡觉,那…我可不可以先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海总管皱眉,真是一个麻烦的丫头!
"先让我回房睡三天。"
语惊四座,海总管气得昏过去了。
* * *
不过是要求先睡个三天,补充一下睡眠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阿绣躲在忙碌得不可开交的绣房最角落,闷闷地想:睡觉又不是什么大罪过,养足了精神才会有工作的情绪啊!
瞧她现在,手中拿着绣线,嘴巴却呵欠连连,眼皮重得几乎有千斤,这样子教她能绣出什么好玩意儿呢?
"呵--"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搔搔头,勉为其难又继续手中的工作。
她被分配到用金线修饰缝边,对她而言,这真是一项陌生的工作,因为她刺绣向来是不需要再修饰补强的。不是她挑剔,这王府绣师的手艺在她看来真是三不象,纶亲王当真要将这些粗劣的东西送进宫吗?
她记得皇太后对绣品挑剔得很,这些东西送进宫,她八成会要人拿去当抹布。
"呵--"她又打了个呵欠,好无聊喔,好想睡喔,好--
"阿--绣--"三名绣师之一的平姑娘显然发现她昏昏欲睡的摸鱼样了。
"啊?"阿绣被她吓醒了,"平……平姑娘…"
"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居然还有时间打瞌睡?你工作做完了是吗?多日的赶工,让脾气原就不怎么好的她更凶了。
"还……还没……"阿绣嗫嚅地回道。
"还没?!"平姑娘怒气冲冲地走向她,抓开她的绣篮检视她的工作进度,这一看,差点气得脑充血。"你…你…你居然一件都没有完工?!不过缝道金钱,你缝了三、五个时辰,居然什么都没有缝出来?!"
"对……对不起,因为……人家真的好想睡觉,眼睛都睁不开了,所以--"
"想睡觉?!"平姑娘气得几乎化成一团火球。
"平姑娘,你别生气。"阿绣见情势不妙,心想她才刚气昏了一个海总管,倘若现在又气疯一个平姑娘,那她大概会被乱棒打出王府,这可大大糟糕,于是她急忙开口,"我保证,两个时辰之内,我会把这些锈完的。"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博取同情。
果然,平姑娘是刀子口豆腐心,"两个时辰?你确定?"
"我保证,万一做不出来,阿绣愿意亲自向海总管领罚,再也不敢待在绣房妨碍各位姐姐工作。"
"好,你立刻加把劲,别再混水摸鱼了。"平姑娘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被阿绣叫住。
"平姑娘……"
"什么事?"
"我……我眼睛有点累,可不可以允许我到户外工作?
看看绿色的景物,我会做得更快、更好的。"阿绣请求她,其实是想溜出去睡觉,睡一个时辰,醒来她就有精神把这些东西解决掉。
平姑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奇怪的丫头,问题特别多。
"随便你,不过两个时辰之内给我回来,否则我就报到海总管那儿去,让你吃不完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