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且明显有着外伤的银杏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奴婢见过王爷,求王爷做主……"
子夜并不像银杏,纵然她发也散了。衣袖也被扯破了,手上处处可见明显的抓痕,情况其实不比银杏好到哪里去,但正在气头上的她是绝无可能对谁哭泣控诉、哀怜示弱的,即使对象是李梵天也不例外。
李梵天居高临下,恼怒地瞪视在场所有的人。他当然也注意到了现场的一片凌乱,想起自己书房的大劫难,余怒未消。他靴声叩叩地来到子夜的跟前。
子夜瘫坐在地,倔强的没有抬头。她发誓,如果李梵天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堪,她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李梵天怒火更炽,俯身以钢铁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抬起了她的螓首。他正好捏住了子夜被银杏抓破的地方,痛得她蹙起了眉头。该死的李梵天!连他也要轧一脚毒打她吗?
满腹怒火的李梵天在抬起子夜螓首的一瞬间,望入眼帘的,是她肿起来的半边脸颊与血渍未干的嘴角。在他的力道下,那哀恨痛楚的神情让他顿生爱怜、心疼、不舍……太多情绪取代了溢满他心头的恼怒。
"是谁打了她?”李梵天放开子夜,双手背在昂藏的身体之后,冷冷地问。
"王爷,那贱婢无端来我这儿撒野,还放任一只畜生把我这儿搞得天翻地覆,将我抓得遍体鳞伤,您看啊……"彩蝶楚楚可怜地贴近他的身旁,企图赢得他的疼惜。兰陵王怎么可以只注意到那丫头脸上被打的痕迹,而忽略她玉颜上的伤痕呢?那太不公平了,她是圣上恩赐他的姬妾,而小夜儿只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啊!
李梵天仿若未见地推开了她,小夜儿的伤已经让他气得想杀了这屋子里所有的人,若再看彩蝶这个女人一眼,他大概会忍无可忍地立刻就掐死她。到时候皇帝那头便难善了,她毕竟是钦赐的姬妾,背负着皇帝交代的任务,多疑的皇帝或许会因此以为他是识破了彩蝶的工作,一怒之下才杀了她,如此一来,更会怀疑他存有异心,就更非除去他不可了。
“我只问是谁打了她。"李梵天的声音冷得像冰块,令人寒毛直竖。
彩蝶夫人见李梵天居然看都不看自已一眼,和以前缠绵恩爱之时判若两人,不禁有些愕然。全是为了小夜儿!她确定!自从小夜儿到了王府之后,李梵天在夜里就明显地冷落她了,昨夜还甚至不要她伺候。彩蝶妒恨地瞪向子夜,如果眼光能杀人,子夜绝对已经千疮百孔了。
同样是女人,子夜不会不懂她这怨毒眼光的含意。彩蝶早就不只单纯地背负着监视兰陵王的责任而已,她已情不自禁地臣服在李梵天的男性魅力之下了。
"是……是……"彩蝶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李梵天恼怒的神色她岂会看不出来了?银杏是她的心腹爱仆,她一定要保住才行。况且银杏会打小夜儿,也是顺着她的意思,保银杏就等于自保。
李梵天一个严厉森冷的眼光射向她,登时把彩蝶吓得捂住心口,连退两步。银杏见状,知道王爷誓必追查到底,再不承认,只怕惹怒了王爷,连彩蝶夫人都会有事,到时候就没人可保她了。
"回王爷……是……是奴婢打的,小夜儿她对夫人不敬,奴婢看不过去……"银杏浑身发抖,说话也打着颤。
"你?”李梵天笑了,这个笑容让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得更低。"你用哪只手打她?"
银杏楞了一下。"回王爷,是右……右手……"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很好。来人,将她右手砍了!”李梵天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银杏和彩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
"王爷,请您看在银杏尽心服侍贱妾的份上,饶她这一次吧!”彩蝶夫人扑倒在李梵天的脚边,梨花带泪的绝色相当动人。
无奈李梵天生就铁石心肠,她的泪之于他,不值半分。两名随侍在侧的侍卫得令,一左一右地拉起了吓倒在地、失魂落魄的银杏。
就在同时,子夜由地上霍然站起。"你是高高在上的兰陵王,爱杀人,爱砍人手那是你的事,但别把罪过安到我这名微不足道的丫头身上来。”子夜不卑不亢,冷冷地说道。
他以为砍了银杏的手,便是心疼她的表现吗?她便会高兴了吗?错了!秦子夜既不残暴,也不嗜血。该死!他才是那个不了解她的人!子夜一拂袖,忿然地转身快步奔离。
一屋子的人都傻住了,包括兰陵王在内。
可恶!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居然敢对他出言不逊,继而拂袖离去?!该死!回过神来的李梵天踩着怒不可遏的步伐,暴风一般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银杏的手还砍不砍?
当然不砍!
久随李梵天,经验丰富的这两名侍卫都明白,当小夜儿的意愿和兰陵王的命令相抵触时,最终都是小夜儿获胜的机率较大。
"小夜儿!给我停下来!"子夜奔出了寒碧园,才跑到大花园,李梵天的怒吼已经在身后响起。
她却是足不停歇,在这人来人往的必经之地停下脚步,好让那喷火龙对她当众喷火?她又不是傻瓜。但她也明白,又能跑得了多远呢?
果不其然,上一刻李梵天还在身后咆哮,下一刻他已经攫住她的手臂,双眼冒火地瞪着她。
"好!你爱跑是不是?你跑得快是不是?本王就让你跑个痛快。"他钢铁似的手指紧紧捏住她,迈开大步朝他的幽篁阁迅速移动。
他脚长步大,又恶意的加快速度,子夜被他有力的大手强抱着,脚步都还来不及站稳,李梵天又已经跨了三、四步!她跌跌撞撞的,双足丝毫没有踏地的机会,根本是被他蛮横地拖飞着。
这霸道野蛮的臭男人!子夜好生气,但根本连挣扎的着力道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一路拖回了幽篁阁,气得她几乎得内伤。
"王爷,您回来了,如月夫人在别苑等候了您好一阵子了。"一见李梵天回到幽篁阁,年总管恭迎而上。今晚轮到如月夫人侍寝,但由于书房发生了一场小火,深知王爷脾气的年总管以为王爷此刻唯一有心情做的事,是找小夜儿算帐,不太可能还有兴趣要如月夫人伺候,他提醒如月夫人毋需再等待,但如月夫人却将他臭骂了一顿,还命令他守在门外,非要转告王爷她犹在别室苦苦等待不可。
"叫她滚!"李梵天冷冷回了一句,果然不出年总管所料。眼尖的年总管看见兰陵王身后气红了脸的小夜儿,及王爷周身散发出的火硝味,相当识时务地一句话也不再说,立即退下。他知道如月夫人在王爷的心中是绝对无法和小夜儿相比的,他才不会笨得还为如月夫人说话呢!
李梵天将秦子夜用力地推进自已的卧房,双手交抱在胸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她。子夜别过脸去,她没有动过夺门而逃的念头,知道那根本不管用,索性来个相应不理。
"你烧了我半个书房,该生气的人是我,你发什么脾气?”李梵天忍不住开口了。他明白和小夜儿僵持冷战是不智的举动,这个倔强的女人绝对有那个本事跟他耗上三天三夜,然后被气死、闷死的会是他。
"我气你这么残暴的个性!"子夜霍然转身对他怒吼,"随便杀人、乱砍人手很有趣吗?"
"你说什么?!她打了你啊!"瞧见她面颊上未消的红肿,李梵天觉得只砍银杏一手还算便宜她了。
"那又怎样?你不也打过我吗?”子夜冷冷道。在王府醒来的第一天,她咬了他一口,火爆的他立刻回了她一巴掌,那时可没听说他要砍下自己的手啊!
"你----"李梵天又气又怜,最后决定将她用力搅进怀里。"该死!你存心要我心痛而死吗?!"她可知他那一掌,也将他自已折磨至今?!
"心痛"这个太过强烈的字眼让子夜心甘情愿的在他怀中软化了。"爷,你了解我的,心疼我就不该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她埋在他的胸膛,柔声地说道。
"如果你当真知道心疼的滋味,就不会如此责怪我。”李梵天叹了口气。心疼会让人失去理智,只想到要为心爱的人报复。
他的叹息教子夜心头一悸,"我知道的,如果有一天谁伤害了你,我也会和他拼命。"
她的声音虽轻,但李梵天仍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当众和我翻脸?"
"我若不愤怒地拂袖离去,你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离开寒碧园?”子夜笑道。依李梵天的性子,事情将会愈闹愈大,甚至和彩蝶夫人决裂,如此一来,只怕兰陵王会大祸临头。毕竟彩蝶夫人是皇上派在他身边的人,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令李梵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