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漾,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用尽各种招数依然无法博得美人笑后,只好放弃,直接问了。
“没事。”她依然看也不看他一眼,握着方向盘冷淡地回答。
雷烈云破起眉头,感觉自己被两颗冰丸砸中。
“好吧,问你一个问题。知不知道烤肉的时候,最讨厌遇到什么事?”双眼一溜,雷烈云再度耍起宝来,希望能把场而暖起来。
“……”
最商品质--静、悄、悄。
“答案是--最讨厌遇到烤肉跟你不熟装熟。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烤肉表面看起来像是熟了,但咬下去后才发现还是生的!哈哈,好不好笑?”他无视于她的沉默,白顾自地接下去说,还拍腿大笑。
“……”
咻--车坐刮过一道无形的冷风。
“还有啊,烤肉也最怕遇到木炭跟你要冷,因为火怎么生都生不起来!有趣吧?”
“……”
气温持续下降。
“还有更好笑的,你要不要猜猜看?”
“……”李红漾还是没反应。
没关系,他越挫越勇、再接再厉!
雷烈云拼命帮自己打气,却没注意到她的眼睛越眯越细,握着方向盘的手也越抓越紧。
“你猜不到吧?还有就是,烤肉时也最讨厌遇到蛤蜊跟你装自闭,因为不管怎么烤,它不开口就是不开口: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雷烈云夸张地大笑出声,不但笑到东倒西歪、前俯后仰,还几乎要飘出眼泪来。
“……”
笑到一半,佳人突然在红灯前踩下煞车,让他差点被挡风玻璃撞掉大牙和下巴。
“你是说……我像木炭一样要冷,像蛤蜊一样装自合,是不是?对!我就是耍冷、我就是装自闭、我就是讨人厌!这样你满意了吗?”她转身用力瞪他,瞪红了眼。
她恐怖的表情让他瑟缩了一下,蓦地想起家里那只可能跟他有前世免仇的虎斑猫--红乐。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猫,以前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她泼辣任性的这一面?
灯号变绿,后方好几辆车不耐地按喇叭催促,她干脆把方向灯一打,将车子开到路边后,解开安全带,抓起包包,下车、鬼门,忿忿地疾步走上人行道,向前走去。
“糟!”雷烈云发现自己讲的那些蠢笑话把红漾惹毛了,也急忙抓起拐杖,下车追上去。
“红漾、红漾!对不起嘛!有话好说,你别跑啊!唉呀--”他一急,不小心使力不当,脚拐了一下,让他疼得浑身泛出冷汗。
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自己却无力追上,他挫败地停下脚步,跌坐在人行道旁的长椅上。
丢开拐杖,他重重叹丁一口气,倾身将头埋入双手中,不想看到她毫不恋栈地离开他的背影。
她远去的那一幕,刺得他胸口一阵阵热辣,也令他再次想起五年前,看着那封字字句句写着她不爱他了的离别信时,那种心脏几乎要绞淌出血的痛楚感受。
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和五午前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 * *
天色渐渐昏暗,城市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在日夜交替的时分,暮色、夜风在人与人之间慢慢织上一层又一层的暗纱,就算置身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依然会让人染上莫名孤单的脆弱气息。
一名女子慢慢走近人行道上的长椅,犹豫地看着坐在椅上的男人,站了一会儿,才弯腰拾起斜躺在地上的拐杖,缓缓坐到男人身边。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没有看她,视线投向另一端的马路尽头。
“对不起。”李红漾抱着拐杖,低头轻声说道。
雷烈云像是没听到,静默得恍如一尊冰冷石像。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讲理,对你发脾气的。”
她知道是她的错,她有责任努力打破两人间的僵局,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话。
“我……我是因为嫉妒,嫉妒婆婆竟然只肯对你笑,对我却不屑一顾。我一直想亲近,却胆小得不敢靠近,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地就能办到,并且得到她的关注?我是那么地渴望能……”她握着拳头,说到最后,变成带着哭音低喊出声,然后突然哽咽不语。
雷烈云的身躯倏地-震。
李红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那个李婆婆,是我的亲生外婆。”
雷烈云终于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她。
“我以前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一名私生于,根本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也从来不说。所以婆婆是母亲死后,我所知道的世上唯一的血亲。你知道这个意义刘我有多重要吗?”
她低垂着头哑声说道,抱着拐杖的模样,仿佛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将拐杖当成了护身的盾牌。
雷烈云叹息出声,伸出双臂温柔地将她揽进怀坐。
“我知道你一直跟你母亲相依为命,但从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外婆在世。”他低哑地开口。
“大学毕业那年,我妈妈重病去世,在收拾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旧时文件,才间接地知道我还有-个外婆。可是那时为了处理妈妈的后事,你帮了我好多忙,又陪着我好几天没睡,我不想加重你的负担,所以就将这件事压在心上没有说。”她淡淡解释。
“原来是这样。”他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孩子。“红漾,下回有任何心事的话,记得开口告诉我,我可以与你一起分担。”
“嗯。”
贴在他胸前的头颅重重地点了几下,让他微笑起来。
李红漾闭上眼,倾听由他胸腔中稳定传来的心跳声。
跟他说完话后,她的心头轻松丁许多,像是卸下了某部分沉重的东西似的。
不用独力支撑可怕的寂寞感,真的好好。
“我们找一天,一起去拜访你外婆吧。”他低柔地在她耳畔许诺。
她听了忍不住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刘不起!刚刚我实在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当时又气又难过,自私地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却忘了他的行动不便。
“没关系,至少你又回头了。”他笑着吻了吻她的发心。
其实,她刚刚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他的情绪曾经激荡到不能自已,往日的梦魇仿佛消失了一部分。
“对不起……对不起……”她放开拐杖,伸出细白的双臂紧紧揽住他的颈项,怀中的“浮木”换成了有血肉、有温度的他。她知道,她可以安心地在他的怀抱里做任何事。
于是,她像个孩子般,恣意地在马路边放声大哭。
雷烈云任她流泪哭泣,只是低头落下无数轻吻在她脸上。
他吻掉她的泪、吻掉她的不安,也一并吻掉她心中的寂寞。
最后,他吻上她的唇,无言地交换彼此的承诺。
在城市街头的路灯下,熟悉的热情火焰,在睽违五年之后似又隐隐燃起。
第五章
随着雷烈云回医院复诊抽骨钉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红漾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紧绷。
雷烈云也感觉到了。
她变得有些焦躁,时常发呆,看着他的眼神不时流露出迷惘的神色。
要不然就是三不五时地将自己窝进客房临时改成的工作间里,闷声不响的久久不出来,扔下他和她养的那只“凶残”虎斑猫独处一室,在客厅里彼此大眼瞪小眼。
现在猫咪红乐正高高站在电视柜上,像只站在山头的土霸王般,一颗小小的金黄色头颅左右顾盼着。
它就差没有学小狮王那样翘高毛笔形状的尾巴,张嘴“吼--”的一声后,再以英勇神武的姿势一跃而下。
不过,看它的眼神,似乎正在盘算着高空袭击的成功率及准确率,还有如果袭击成功的话,敌人的受创率可以达到几成。
“别吧?小祖宗!告诉你哦,我有无敌金刚拐,经过加持的,小心我用金刚拐敲掉你的下巴喔!”雷烈云把拐杖护在身前,谨慎地盯着猫咪,压低声音威胁道。
“喵呜--”
没想到猫咪叫了一声后,竟然反常地转过头去,慵懒地就地躺下,蜷起身子打起盹来,让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天不开战。
没多久,客房的门打开,李红漾从里面走出来。
“红漾,你忙完了?”他巴巴地望着她,像只渴望主人摸摸头的小狗。
“走吧!”她拿了一件外套递给他。
“去哪里?”他接过衣服,疑惑地问道。
“去医院啊!你和医生约了今天要拔掉腿上的骨钉。”她提醒他。
“不想去,改天再去吧!”脸一垮,他将衣服搁到一旁,抓起茶几上的杂志,十足专注地翻阅起来。
“别闹了!你的腿快一点好,我才可以……”她咬住唇偏过头去,似是不愿再讲下去。
“才可以早点离开吗?”他低沉地开口接下她的话。
“你的腿痊愈之后,就不需要我帮忙照顾了。而且,你的家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