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嫣询问道:“你姓什么?”
“甄。”喜福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眸,这么近瞧着夫人,让她几乎忘了怎么说话了。
“甄喜福。”郦嫣喃喃念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听起来是个好兆头。”她的心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喜福不知夫人的意思,双眸仍是定定地瞧着她娇媚的容貌。
“你……”郦嫣轻咳一声,一旁的紫心立即顺了顺她的背。
“夫人,要不要歇会儿?”紫心忧心地蹙起眉。
“不碍事。”郦嫣微微一笑,要她安心,然后继续问道:“家里有哪些人?”喜福沉静温顺的模样让她很喜欢。
“有娘跟弟妹。”喜福回答。
“你爹呢?”
喜福微敛眉心,顿了一下才道:“一个月前过世了。”她低下头。
郦嫣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
喜福抬起头,感觉到夫人温柔的抚触,觉得夫人的手好软……她的鼻头莫名地酸了起来,眼眶泛红,她咬着唇试着控制自己。
“阿鹊。”郦嫣唤了一声。
“是,夫人。”她走上前。
“琰儿还在闹脾气吗?”她问道。这几天,琰儿染了风寒,还发烧,她很担心。
“三少爷刚刚才闹了一顿脾气,硬是不肯吃药。”阿鹊说道。
郦嫣叹口气,琰儿自小身子便不好,脾气又倔,老是不肯好好服药,她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了。“这样吧!喜福,你去照顾三少爷。”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阿鹊冲口道:“夫人,喜福才刚进府,什么都不懂,更何况,她还这么小,自己都照顾不好了,如何能照顾小少爷呢?”她觉得实在不妥啊!
“这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喜福有这个能力。”郦嫣微微一笑。
喜福看着夫人信任的神情,一股感动涌上心头,她立刻道:“我会努力照顾好少爷的,我……我在家也照顾妹妹、弟弟……”
“才跟你说过,怎么又忘了?要说‘奴婢’、‘小的’,或是‘奴才’,不可以我呀我呀的直说。”阿鹊不悦的纠正喜福。“喜福一时忘了,希望夫人原谅。”她轻咬一下唇,螓首微垂。
“没关系。”郦嫣摇摇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规矩还是得遵守的,不然,这些下人会失了分寸。”阿鹊坚持地道。
郦嫣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说:“琰儿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或许喜福会替琰儿带来一些福气。”
她乐观地相心,这与“冲喜”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喜福不是真的给琰儿做媳妇,而是做他身边的贴身奴婢,她希望喜福能为琰儿带来“欢喜”和“福气”。
再者,她见喜福柔顺乖巧,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容忍琰儿的坏脾气,府里的奴婢几乎都让琰儿给骂哭过,她实在找不出还有其他可用之人。
“夫人——”
“就这样吧!”她挥挥手,打断阿鹊的话。“若是她做得不好,再换下吧!”她不觉得这事儿有何不妥之处。
郦嫣自卧榻上起身,紫心立即搀住她的手臂。“我想去瞧瞧琰儿,一起来。”她低头对喜福说。
“是。”喜福连忙点头。
“夫人,老爷吩咐了,小少爷受了风寒,要您别去……”
“不碍事的,走吧!”她领先往外走去。
喜福跟在后头,心情有些忐忑不安,暗暗想着,不知道三少爷是什么样的主子?
???
“拿开,我不要喝!”
怒吼声之后紧接是“锵!”一声,瓷碗摔落破碎的声音。
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黑眸怒视着眼前的奴婢,倔强的脸上透露着一抹青黄,难掩病容。
喜福不发一语地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碎片及泼洒了一地的药汁。第一天时,她着实被他的粗暴吓了一大跳,可经过两天,她已经习惯了,鹊嫂说,每回到了吃药时间,三少爷便会使性子,唯有夫人在时,他才会忍着乖乖服药。
“出去——”他朝她大吼,随即剧烈地咳起嗽来。
喜福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他生气地要推开她,却力不从心,她的力气比他大得多了。
“我叫你出去……咳……你没听见吗?”他因咳嗽而涨红脸。
喜福轻拧眉心。“奴婢是来服侍少爷的。”
“我不要你服侍!”他使力推她。
喜福没有应声,只是执着地揉抚着他的背部。
他又咳了几声后,这才觉得舒坦些。
“好些了吗?”喜福低头注视着三少爷苍白的脸,发现他的发丝有些散乱。
“不用你管!”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喜福没说话,径自起身收拾一地的碎片,还端了一盆水进来擦地。
隋曜琰瞪视着她,怒火仍炽,却不知该如何发泄,以前服侍他的奴婢都很怕他,可就她无动于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喜福擦完地后,淡淡的说道:“喜福再去端药。”
“我不喝!”隋曜琰生气地对她怒目而视。“你端来我一样不喝。”
喜福皱着眉心,想了一会儿,决定先将话题转移。“少爷头发乱了,我……奴婢帮你理一理。”她至今仍是还未习惯“奴婢”这样的自称。
隋曜琰厌恶地道:“不需要。”
喜福不以为忤的继续道:“若是夫人来了,见到少爷仪容整洁,定会很高兴的。”
一提到母亲,隋曜琰即使张开嘴,却挤不出半句反对的话,脸色也趋于和缓。不知娘的身子好点了吗?昨儿个她来看他,神情好像有些疲累。
喜福将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嘴角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每次只有在提及夫人时,三少爷才会听话。
她拿了梳子坐在床边,伸手解下系在他头顶上的青色丝带,柔荑轻抚过他的额际,将散落在前的黑发往后掠去,在家时,她常替弟妹梳头,所以驾轻就熟。
当她的手触碰到他时,隋曜琰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感觉她的双手在他发间温柔地移动,她的手软软的,动作很轻柔,不像一些笨奴婢会扯得他不舒服,看来,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少爷,生病还是要按时吃药才会好得快。”她柔声劝道。
一提这事儿,他的心情立刻转坏。“谁要你来向我说教的?”他的语气有着不耐,以前服侍他的奴婢没一个敢同他说话,就她喜欢和他说些有的没的。
“夫人为了少爷的事很烦忧。”她仍是轻声细语的。
隋曜琰这回没吭声。
“若是少爷的身子能好起来,夫人定会感到很欣慰。”她继续说。
“你烦不烦哪?”他暴躁地说。“好了没?”
喜福叹口气,迅速地替他系好青丝带。“好了。”她自床缘起身。
隋曜琰烦躁地躺回床上,将被子盖住脸,转身面对墙壁。
“少爷,你不舒服吗?”喜福不懂他孩子气的行为。
“烦死了!”他隔着棉被大喊,他也想病赶快好,可就是怎么也好不起来,他又有什么办法?
喜福颦额,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又发脾气了,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奴婢去端药。”
“出去!”他大叫。
喜福在心里叹口气,默默地走了出去,才迈出房门,便遇上迎面而来的夫人与紫心。
她立刻福了福身子。“夫人。”
郦嫣微笑道:“琰儿呢?没闹脾气吧?”
喜福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听见夫人叹息出声,“他又打翻汤药了?”
喜福默默地点了个头。“没关系,喜福再去厨房重熬。”
郦嫣又叹口气。“我该早点过来的。”方才有事耽搁了一下,结果他竟又使性子不吃药。
在紫心的扶持下,郦嫣走进房里,喜福眉心蹙紧,心里想着该怎么让少爷乖乖的服药,她不想每回都劳烦夫人,夫人的身子已是不好,若再操心三少爷,定会更劳心,说不定病情还会加重,这想法让她感到忐忑不安,到底……该怎么办呢?
当初夫人委派她服侍三少爷,她很感动,所以不想辜负夫人的期待,虽然三少爷性子暴躁、难以相处,但她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的,因为她想替夫人分忧解劳,而让三少爷身子好起来,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她定要想出个好法子来。
接下来的两天,三少爷的脾气更暴躁了,她几乎没法和他好好相处,不过,她不以为意,因为这天她见到了妹妹。
喜乐由二少爷带着来找她,当她见到妹妹时,几乎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好想念家人,只是性子急的喜乐当场便和三少爷起了冲突,两人几乎大打出手,幸好有二少爷出面拦着,才没惹出事端来。
三少爷当场对她发了一顿脾气,她没有吭声,任他摔着屋内的东西,直到他倦了为止。
她知道生病的人心情总是不好,更何况,他自幼身子就欠佳,无法像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样在外头玩耍,心情的沮丧跟气愤可想而知。
她默默地扫着一室的凌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