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道:“你全记住了?”
他微笑。“这对我跟曜权都不是难事,记得我以前不喜欢上课吗?”
见她点头,他才又继续道:“背书对我不是难事,不喜欢上课的原因是觉得无聊,不是背不起来,不过幸好这些东西也不会永远记住,不然脑袋瓜哪装得了这么多事情,大概十天半个月后就淡了。”
喜乐皱着鼻子。“那不公平,难怪你老说我笨。”
他笑着亲她一下。“你这爱计较的小姑娘。”
“才不是这样,本来就不公平。”她抱怨。
“你要不要继续听?”他宠溺地点一下她的鼻。
她立即点头。
“从字面上判断,应该是开封的某个官吏与契丹人通敌叛国,后来我想起你爹去世的第二年,辽人举兵犯宋,所以我想应该指的是这件事,这样一来就说得通‘进攻’这个字眼,苒香红发现辽人将兴兵进攻,所以想给朝廷一个警告,只是没想到她却让人杀死。
“当然,她想过自己或许会丧生,所以,她在事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在帕子上,她很聪明,也想到了这帕子或许会让凶手发现,所以她故意将字写在里头,即使凶手搜了她的身,可能也不会料到帕子有问题,只是失策的是,她没来得及说出帕子里的秘密就死了。”
“她临死前发现能重托的竟是一个小孩,一定很难过。”喜乐低头叹气。
“你又来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就算是大人也未必能发现她的巧思。”他继续道:“我那时想,开封有这么多官吏,而且这十年间来去的也不少,这点线索是破不了案的,后来玉栏院的蓝姐说了句话,她说苒香红在死前曾兴高采烈地要去衙门,这句话我一直觉得怪!去衙门通常是不好之事,又怎么会高兴,除非她去领失物。”
喜乐顿悟。“她要去拿通敌叛国的证据!”
他颔首。“今天我在衙门吏房看着架上的册子时,发现他们按照年号排列,后来我随性把开国以来的年号倒推回去,发现有两个字与帕子上谋合。”
“哪两个字?”她询问。
“太平。”他回答。“太平跟年号太平兴国前两个字一样。”
她睁大眼。“她……她把证据藏在太平兴国的帐册里?”
他点头。“当时我不太有把握,因为这只是我随性的推测,若不是蓝姐曾说苒香红要来官府,我不会往这方面想,因为我一直以为太平代表的是天下太平。”他微笑。“不过这也难说,或许她真的是写天下太平,却让我蒙上了。”
“那时你说要出去,就是去另一间房……”她终于明白,这么说来,她见他站在廊上时,他已经知道凶手……
他看出她的心思。“若那时直接跟你说了,你也不会遇上袭击。”
喜乐盯着他手上的纸,却没有勇气接过来。“我知道你的顾忌。因为凶手与我如此亲近,你不知该不该让我知道。”她抬头,眼眶湿濡。“我看到他了……”隋曜衡微睁大眼,听她继续说:“书柜滑开的时候,外面的亮光……我……”她吸吸鼻。“他就在我面前,虽然他蒙着脸,可是……可是他的眼神,我看到了,所以反应不过来……他……他要杀我……”
喜乐扑进他怀中,泪水直流。
“袁叔要杀我。”
“喝点水。”隋曜衡搂着喜乐坐在他腿上,将茶杯拿到她唇边,她已经哭了许久,他担心她缺水。
她抽噎不停,双眼红肿,无力地偎着他,只觉得好累。
“喜乐。”他亲一下她的额头。“别让我担心。”
她抬眼望他,眸中又沁出泪意,听话地喝了口水,双臂圈紧他。“我真不懂……”
他轻抚她的背。“人只要踏错一步,就难再回头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是不是不该追根究柢?”她将脸埋在他颈边,泪水又淌了下来。
“喜乐。”他叹口气。“你又胡思乱想了。”他抚着她的青丝。“真相是每个捕快追求的目标,更何况这案子又与你有切身关系,他走了他该走的路,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知道,可是……”
“你同他有感情,自然会伤心。”他在她白皙的颈上亲一下。“就像你现在难受,我也会难受。”
喜乐抬头。“你别难受,是我自己伤心。”她蹙眉,不想他也心情不好。
他的眼底有笑意。“这叫感同身受。”
“那……”她沉思,眉头紧皱。“那怎么办?”
他亲吻她的嘴,眼中笑意更深。“那就别难过。”
“可是……”
“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只想着我。”他探入她唇间,攫取她甜美的气息。
喜乐闭上眼,脸儿发烧。
他将她压入床铺内,热情地与她缠绵。
喜乐只觉脑袋昏沉,什么也无法想。他离开她的唇,往下移去,烫人的气息吹拂在她肌肤上。喜乐喘息着睁开眼。“二少爷……”
他自她颈间抬起头。“你还叫我二少爷!”他咬她发红的粉颊。
她笑出声。“啊!你咬我。”她转向另一边。
他浅笑着尾随而至。“你该改口了。”
“那要叫什么?”她笑问。
他凝视她,黑眸发亮。“叫相公。”他重重吻她一下。
喜乐脸蛋瞬间红透。
“你忘了你说过长大要做我的新娘。”他咧嘴而笑。“你说了好几次。”
“我没有。”她红着脸否认。
“你有!”他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服完爹的孝期,就办婚事,不过……”
“不过什么?”她立刻追问。
他勾起一抹无赖般地笑容。“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三年后才洞房耶!”
喜乐大叫一声,拳头不停打在他身上,整张脸几乎要烧焦。
他大笑着搂紧她,右手梳着她的发丝。
喜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她才抬头。“你不能对我说这些轻薄话。”她故意皱眉。
他笑道:“我又忘了你现在是捕快,不过没关系,只要脱了你的公服,你就不是官差了。”
他作势要解她的衣裳,喜乐连忙打开他的手。“你别胡来。”她又好气又好笑。
两人在床上笑闹不休,过了片刻后,她才喘息着停下,却止不住轻咳了起来。
他连忙抚着她的背,眉头轻拢,他都忘了她受伤,还这样与她玩闹。
喜乐望着他,也想起了自己受伤的事。“袁叔……”
“别烦恼。”他触摸她的脸,柔声道:“我会处理。”
她偎进他怀里,点了点头,原以消逝的哀愁,又轻轻掠上心头。
烛火摇曳,在风中似灭又燃。
他独坐饮酒,表情索然。
门被开启,他却连望都不望,只是贪杯。
隋曜衡站在他面前,表情冷然。
“为什要杀她?”隋曜衡单刀直入地问。
他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我果然没料错,她终究是认出我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
隋曜衡忍住心里攀升的杀意,将纸递到他面前。“打开。”
袁荣瞄了一眼,脸上有掩不住的诧异,但最后又恢复平静。“这一天还是来了……我以为她一死,证据也跟着消失,没想到……你在哪里发现的?”
“太平兴国三年二月的册子里。”
他忽地放声大笑。“香红,你……你果然厉害,竟藏在这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他停住笑声,又喝了一杯。“你料到我会杀你,所以先把证据藏起来,不愧是出身探子又是才情兼备的花魁,是我低估你,栽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他忽地猛咳,竟吐出一口血。
隋曜衡大惊。“你吃了什么?”他出手封住他周身大穴。
站在外头的喜乐一听,想也不想地奔进来。
在她后头的推官也入内,他嘴边的血让两人皆是一惊。
“袁叔——”喜乐大叫地跑到他身边,扶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喜乐,你……你还肯叫袁叔一声,好……好……”他露出一抹欣慰。“袁叔对不起你跟你爹……”
“为什么?”她泪流满面。“你为什么……”
“袁叔全写在信里,你……看了就明白。”他颤抖地拿起桌上的信。“你要相信袁叔,袁叔不是存心要杀你,你是我看……看大的啊,袁叔把你当亲生女儿……是我一时慌了,才对你出手,幸好……幸好没铸成大错……”
在黑暗密室中,他能狠下心来对她出招,是因为看不见她的脸,可当他要逃出密室而击上她的面门时,他见到她惊慌的表情,便无法再下手,虽然他从她的表情已知她认出他,可是,他已无法再硬下心来赶尽杀绝,就让这一切结束了吧!
他抚上她哭泣的脸。“别……别掉一滴泪,袁叔是死有余辜,当……当年错杀你爹时……就该死了……我对不起你爹,他对我如亲兄弟,我却……却……我原有机会救他的……可我还是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