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冀礼没应声,脸色虽未和缓下来,不过怒气已消了些。她说得不无道理,他没理由为了凤翎公主气坏自己。
“这些天您都没来,可想死奴家了。”她转个话题。“只怕您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什么新人?”他冷哼一声,再次想起凤翎公主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有家妓又如何?朝中官员谁没家妓?思及此,他不由得再次疑惑,凤翎公主怎会知道萦璇的名字呢?
浅微见他气又上来,连忙安抚道:“别说这些了,让妾身先为将军弹支曲子解忧吧!”她起身。
“等会儿。”他扣住她的柳腰。“公主可曾私底下见过你们?”
浅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咱们是什么身份,公主哪会见我们这等低贱之人?将军怎么会这么问?”她一脸的好奇。
索冀礼拢紧眉心,忽然道:“叫萦璇来见我。”
浅微微愕。“这……哦!萦璇今儿个身子不适,所以已……已歇息了。”她小心翼翼地说。
若是让将军瞧见萦璇的模样,只怕会立刻露馅儿,到时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连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也要遭到池鱼之殃。
“身子不适?”他沉下脸。
“是啊……将军今儿个大喜,咱姐妹们没一个不难过的。”
她说得合情合理,可索冀礼心里仍是存着疙瘩,因为凤翎公主的话已经无形中在他的心底种下怀疑的种子。
“叫她过来。”他放开她。
“将军,萦璇已睡了——”
“那就叫她起来。”浅微犹疑的态度让他不悦,脸色整个沉下。
“妾身这就去。”浅微见他已有些不耐烦,便无法再推三阻四,只得去叫人。
她出去的当口,奴婢们正好端了酒菜进屋,索冀礼右手支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奴婢们摆好酒筵正欲退下时,索冀礼开了口。
“司栏。”
一名二十上下,穿着浅绿短衫、鹅黄懦裙的奴婢上前欠一欠身。“将军。”她的声音清脆婉转,面貌姣好,身材玲珑有致。
“我要你给她们吃的下胎药可有按时煎煮?”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司栏心头一惊,扑通地跪下地。“奴婢……奴婢……”
自索冀礼踏入南院开始,她就怀疑事情已东窗事发,一颗心直忐忑不安,如今听他问及此事,便知大事不妙了。
“为什么吞吞吐吐?”索冀礼见她慌张的反应,便知道事有蹊跷,凌厉的眼神扫了其他在场奴婢一眼。
奴婢们让他这么一瞪,全吓得跪倒在地。“将军……”
“还不老实说?”他大喝一声,一掌重击桌子。
“是……”司栏慌张地开了口。“奴婢有按时……按时熬药,可……可却没留心姐姐们是否真的喝了……”
“你说什么?”他咆哮一声,激动地站起来。
“将军饶命……将军……”司栏已吓得全身颤抖,其他的奴婢也吓得不敢出声。
“萦璇有孕一事是真的?”他怒声问。
“将军饶命……”
“该死!”他气得一脚踢开司栏,司栏挨了一脚,整个伏趴在地上,泪水涌上眼眶。
“将军饶命——”其他的奴婢也全惊叫出声,身子蜷缩在一起。
“是不是真的?”他咆哮着。
“是……是真的。”大伙儿嗫嚅地回答。
索冀礼暴怒地一脚踢翻圆桌,桌上的酒菜碗盘铿铿锵锵地摔落一地。
正欲踏入房内的萦璇,心头惊颤,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第二章
翌日。
凤翎一早便起,更衣梳洗后便欲向临国公索仕鞍请安,才一走出房门,就见索仕鞍由仆人搀扶着自曲廊的另一端走来。
她连忙上前,霜儿紧跟在后。
“索仕鞍见……见过公主千岁。”
“索将军毋需如此多礼。”凤翎急忙扶住欲作揖的公公。
索仕鞍年约六十出头,身子瘦削,发丝已呈斑白,原本健壮的身子因这几年得病而显得瘦弱,连背都微偻了,实在很难想象当年他驰骋沙场、英姿勃发的模样。
“您身子欠安,怎么起来了?”凤翎搀着他往房里走。“用过膳了吗?”
“老臣尚未用早膳,想说……先过来同公主请安。”他跨过门槛,进入屋内。
“霜儿,去备早膳。”凤翎立即吩咐。
“是。”霜儿同搀着索仕鞍的奴婢一起领命而去。
凤翎扶着公公坐上堂内的圈椅,为他倒了杯热茶。
“该是我同国公请安,不该劳烦您老人家过来。”凤翎轻蹙眉心。
索仕鞍喝了杯水,笑道:“老臣怎能劳驾公主,再说,年纪大了,多走走也好,劳动劳动身子。”
“国公这话就太见外了,我是索府的媳妇,自当向国公请安。”她的眉心拢紧。
索仕鞍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公主这话,老臣……老臣就放心了,老臣知道昨晚上委屈公主了……”
“何来委屈之说?”凤翎浅浅一笑。
“公主毋需替老臣打圆场,昨儿个发生那样的事,若不是老臣一无所知,一定会当下便赶过来,也不致让公主失了颜面;说来说去都是冀礼不对,可你要相信他并不是存心做这种荒唐事来羞辱公主的。”他叹口气。“这要怪也只能怪我教子无方。”
“我没这么小的肚量,国公毋需担忧。”她安抚地说:“我知道现下风气是三妻四妾不嫌少,更何况是家妓。”
索仕鞍缓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公主能不见怪,老臣就放心了,方才我已差人去叫醒冀礼,一会儿他就会来向公主赔礼,至于那侍妾有孕一事,老臣也会尽快想出个法子来,定不教公主为难。”
“什么法子?”凤翎翠黛微蹙。
“自然是要她下了胎去。”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凤翎摇摇头。“毋需如此,就让将军娶了那个叫萦璇的侍妾吧!”
闻言,索仕鞍不禁大惊失色。“公主这——”
“国公不必紧张。”她安抚地说,“凤翎说的不是反话,所以国公不用多心,既然事情已到了这样的局面,就让将军娶了她作妾,也能为索府延续香火。”
“这事万万不可!”索仕鞍仍是觉得惶恐不安。“索府的香火只能由公主来接续。”
凤翎微微一笑。“国公这话差矣,若是我不能生育呢?”
“啊?”索仕鞍让她的话吓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正思索着要怎么回答才得体时,忽然瞧见儿子就站在门外。
他连忙对索冀礼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索仕鞍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及责备意味。
索冀礼昂首跨步进屋,神情中有着倨傲,瞧都没瞧公主一眼,只是向父亲请安。
“爹。”
“嗯!”索仕鞍低哼一声。“还不快向公主赔罪。”
“孩儿为什么要赔罪?”索冀礼语气冷淡的问。
“你做了什么好事还要人说吗?”索仕鞍大怒,将拐杖重重的击上地面。
“如果您说的是萦璇的事,孩儿已处理好了。”他不卑不亢的回答。
凤翎敛起眉。“什么意思?”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公主的意思,胎儿已经没了。”他仍是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凤翎心中一惊,不自觉的站起身。
索冀礼因她激动的神情而挑起眉。“这不是公主的意思吗?”
“谁说是我的意思了?”她怒瞠着他。“我何时说了这样的话?”
“这事还用说吗?”索冀礼冷哼一声。
“这是你跟公主说话的态度吗?”索仕鞍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孩儿——”
“还不赔罪!”索仕鞍打断他的话,气得全身发抖。“你真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索冀礼转向凤翎,忍着气,双拳握紧,咬紧牙关,要他道歉……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你不需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凤翎冷下脸。
“你——”
索冀礼话未说完,就见一名小厮奔跑而来,在廊庑上叫喊着,“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三人全望向门口,就见小厮跑到门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惨白。
“府里没了规矩吗?这样慌慌张张的。”索冀礼的怒气正无处发泄,这下全冲向那名小厮。
“小的、小的……”他深吸口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什么事?”索仕鞍不耐烦的喝道。
“萦……萦璇姑娘她……悬梁自尽了。”
***
第一次的自绝她让人救了下来,却没能躲过第二次,凤翎觉得自己仿佛是那道催命符。
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可她却无法不往这方面想,听霜儿说,萦璇是一年前进的府,舞姿曼妙,深得将军宠爱,可没想到今日却走上了绝路。
萦璇草草地被安葬,府里的奴仆被命令不得将这事传出,也不许私下嚼舌根讨论,可外面的人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事儿,甚至传出凤翎公主不容于萦璇,而将她私自处死的谣言。
毕竟公主是皇室之人,萦旋如何斗得过?即使卯上了,也无异是以卵击石,公主要杀她,不过在弹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