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霜儿拉开另一边的帘布,望着窗外,她听见瞿统领喊着示意大伙儿加快动作,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进入客栈歇息。
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进了镇上的一间饭馆,除了在马车里的凤翎、霜儿、浅微跟姗璃外,其他的人皆是一身湿。
当霜儿瞧见浅微跟姗璃自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时,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
“不要脸!”对她们两个,她原就没啥好感,再加上后来公主落水一事,她就更讨厌她们了,依她说,推公主下水的就是她们两人!
凤翎听见她的话语,不禁扬起笑。“怎么说起粗话来了?”
“奴婢还有比这恶毒百倍的话。”霜儿瞪着她们,恨不得她们这会儿就死在她的目光下。
浅微与姗璃虽听见她的话,可也不敢发作,只是陪笑地向公主点个头。
“怎么了?”索冀礼跃下马。
凤翎没看他,只是对霜儿道:“先进去吧!”
“是。”霜儿撑着伞,与主子一同往客栈里走去。
她对索冀礼的视若无睹,让他一把火猛地升上来,就要爆发。
“将军,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浅微手里抱着古筝说道。“等公主先进房里休息,我和姗璃再入内。”她们还是别同公主打照面的好。
“不用如此,一块儿进去。”索冀礼怒声说着。
一旁的瞿溟正将马匹交予小厮,在听了他的话后,不由得冷声道:“将军莫要欺人太甚。”
“是啊!将军不要欺人太甚。”郭韦也忍不住附和,粗眉皱成一团。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索冀礼怒咆。
“将军带家妓随行已是不该,再让她们与公主同进同出,置公主的颜面于何地?”瞿溟的双眸中俱是冷意,当他无意中瞥见浅微手中的古筝时,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古筝……他早该想到的!
“公主没动怒,那是给将军面子,将军不要得寸进尺。”郭韦也说,另外两名随从不住地点头。
其实,他们对将军带家妓随行之事,心中相当不满,可碍于不想给公主添麻烦,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是谁得寸进尺?”索冀礼大怒,若不是有公主当护身符,他们敢这样对他说话吗?
“你们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对将军说话。”索冀礼身边的侍卫长挺身而出,捍卫主子。
“别吵了。”浅微忙打圆场,不想瞧见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大伙儿别都站在外头淋雨。”
瞿溟冷冷地回视索冀礼一眼,迈步往客栈里走去,身后跟着郭韦等人。
索冀礼沉下脸想上前,却让浅微抓住了手臂。
“将军不要意气用事,万一闹僵了传到皇上耳中,于你没半点好处。”浅微软语说着,这儿离京城已不远,若出了岔子,可不得了。
“是啊!将军就别气了。”姗璃耸个肩。“我们这等身份的人,怎么配与公主同进同出呢!既然要我们等着,那就等着吧!也没啥大不了的。”
索冀礼不发一语,只是面色铁青地跨步往客栈里走去,侍卫连忙跟上,浅微与姗璃互看一眼,不知这回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而这时的凤翎正走进二楼的客房,店小二正象征性地以抹布拍着桌子上的灰尘。“客倌要些什么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貌美如仙的姑娘。
霜儿上前挡住他望着公主的视线。“怎么这样瞧人?”她恶狠狠的瞪他。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头。“姑娘长得漂亮,所以小的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你好大胆——”
“霜儿。”凤翎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刁难人,随即转向店小二。“先来壶热茶吧!”
“是、是。”店小二急忙点头。“小的立刻去。”他往外走去,慌急得差点撞上门板。
霜儿笑出声。“小心点,脑袋掉了可接不回去。”
店小二尴尬地笑了两声,匆忙带上房门出去。
凤翎走到床榻坐下,疲累地抚了一下眉心。
“公主不舒服吗?”霜儿走近她。
“没什么。”凤翎摇头,大概是身子还没完全复元,所以觉得比平常累。
霜儿立刻自包袱中拿出药材。“奴婢就去跟他们借个地方熬药。”
“不用了。”凤翎摇首。“这几日喝药喝得烦人。”
“大夫说了,得再服几帖——”
她话未说完,房门忽地让人推开,霜儿转头,就见索冀礼沉着一张脸走进来。
“将军。”霜儿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自他们南下后,将军就对公主不理不睬,怎么这会儿却跑来了?
“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公主说。”索冀礼的脸色甚是难看。
凤翎瞧着他湿透的模样,淡淡地道:“将军有话要说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换下衣裳,免得受凉。”
“不用了。”索冀礼一口拒绝她的提议。
凤翎示意霜儿先出去,她点个头。“奴婢告退。”她出去时顺手带上了房门,可心里衡量着要不要去叫瞿统领过来,他同其他随从正在另一间房换衣裳,她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她有时无法谅解将军对公主的态度,可他毕竟还是驸马,是公主的丈夫,而且每回将军只要与瞿统领一照面,场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所以,若非万不得已,她不想再闹上一回。
“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凤翎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冷淡。
“这些话,我已经憋了一天了。”索冀礼一身湿漉漉地在椅子上坐下,脸上闪着怒意。“我要公主给我一个交代。”凤翎微挑眉。“什么交代?”
他冷笑一声。“我记得公主说过,说公主无法为索府传续香火。”
她静静地聆听着,并不答腔。
“我当时说了,若这事属实,我也无话可说,可若公主撒了谎,这背后的原因就颇耐人寻味。”
“我记得将军的论调。”凤翎颔首。“有两个原因,都是害怕,可这两个害怕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初为人妇的羞怯,另一个是——”
“公主已不再贞节。”索冀礼的声音隐含着怒火。
“将军今日就是为了这事而忿忿不平?”凤翎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将军旧事重提,该是心里有了谱。”
索冀礼一愣。
凤翎微笑。“今早蓝大夫为我诊脉时,眉头纠结,似乎为某事不解,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急忙摇头,说我身子极好,我当下便觉得奇怪,若我身子好,他何故锁着眉头?现在你突然旧事重提,必是有了把握,该是蓝大夫向你说了我身子并无任何不妥。”
索冀礼看着她平静的态度,不由得皱起浓眉。“你有什么话要说?”他强忍的火气即将爆发。“为什么要骗我?”他激动地起身,当他得知真相时,就想质问她,若不是不想在县府闹大此事,他何必隐忍到现在!
“将军真想听?”凤翎扬起眉询问。
“废话!”他猛一拍桌。
她望着他盛怒的脸。“难道将军来不想平心静气的说话,非要这样喊?”
“你——”
“将军又要说我盛气凌人,仗着公主的身份跋扈骄纵?”她冷淡地一笑。“或许将军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有着这些气焰,可这就是我,我无法为将军改变什么,就如同将军也无法迁就我一般。”
她的话一时之间让他哑口无言。
“如果我是一般的村妇、平常女子,我便会以夫为天、温婉柔顺,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有所怨言,因为我得倚仗我的夫君来养活我;可事实上我不是,我是皇上的女儿,当今的公主,我要什么有什么,我何须倚靠你,受你的气?”她平静地望着他。
“或许我这话是说得绝了,可我的出身我改变不了,你不喜欢我公主的身分,可我就是公主,一直没认清这点的是将军,不是我;凤翎自认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嫁人之初也想与将军好好的相处,就算无法夫妻情深,可也盼着能有最基本的相敬如宾,所以,皇上赐的宅子凤翎没要,而是搬进了将军府与将军同住,可新婚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萦璇有孕一事,接着是她的悬梁自尽,将军非但没有自省之心——”
“我要自省什么?”索冀礼怒声道:“我又没叫她去死。”
凤翎轻叹一口气。“杀人何须亲力亲为?难道萦璇的事将军不用负半点责任吗?”
他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辩道:“难不成公主要我在成亲前做个和尚吗?”
她微扯嘴角。“贞节向来是用来困住女人,而不是男人的,我虽觉不平,却无力改变什么,我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的态度。”
“什么意思?”索冀礼眯起眼。
“我知道这个婚姻不是你自愿的,所以,你所有能想到的感受都是你自己的,但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萦璇的事发生后,你可曾好言好语的来向我解释清楚?没有,因为你放不下身段,更荒谬的是,你不要这个婚姻,却在意我的贞节,这不是很好笑吗?”她微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