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顾公子,您别这么说,是不是嫌嫁妆少?这事好商量,我回去和黄夫人再商量——」
「不是这个问题,我没兴趣娶媳妇——」
「顾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管早娶晚娶,总有一天都得成家,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又不花您半毛钱,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啊!」
「是啊、是啊!」易伯不住的附和。「少爷,你可别说任性话,别忘了你也二十了,前两年咱们就因为你已过适婚年龄未娶,而被罚以税金。」
顾向扬没吭声,只是微挑眉宇,双手交叉于胸前。「为什么会找上我?她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
姚媒婆干笑两了声,手中无意识地按了按额角,她担心的问题来了。「这……不瞒您说……您该也听过她的传言吧?」
「我知道她前些天才被人退婚,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嫁人﹖」他扬眉。
「这我也不清楚,是黄夫人的决定。」
「为什么找我?」他又问。
「嘿、嘿!」她又尴尬地笑了两声。「因为我想……公子可能是唯一不怕的人。」
「不怕什么?」
姚媒婆抹去额上的汗。「您该知道她的命格不好……」
「克父克母又克夫。」他直言道,这些他全听人提过。
「嘿……」姚媒婆只能干笑。
「这又和找上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的汗冒得更多了。「我听说……公子的命格也不怎么好。」
易伯听得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我家公子也是克父克母,只可惜没克妻这项,不过,他带煞星——」
「你说够了没?」顾向扬瞪向易伯,随即又冷冷地转向姚媒婆。「我懂了,妳是想看看我们谁会先死吧?」
姚媒婆被他的冷然吓到,急忙摇手。「公子,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天地良心,我姚媒婆为人作媒二十余年,从来都是秉着良心做事——」
「好了。」顾向扬打断她的话,他没心情听她的长篇大论。
「少爷,你该不会是怕柳姑娘把你克死吧?」易伯咬了一颗瓜子。
顾向扬瞄了他一眼。「使出激将法?」
易伯大摇其头。「错了,老奴不过是想要这白花花的银子。」他忽地深叹了一口气。「少爷,老奴为了养你长大,连命都拚上了,你就让老奴过几年好日子吧!」
他忽地痛哭流涕,仰头叫道:「老爷、夫人,你们临终前要老奴好好照顾少爷,老奴做到了,可现在少爷翅膀硬了,不听老奴的话了,老奴……也不想活了,这就下去伺候你们。」
易伯抓起金子就往嘴里塞,姚媒婆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制止他。「哎呀!你做什么?」
「妳别阻止我,我这就吞金自尽。」易伯激动地大喊大叫。
顾向扬受不了的道:「你闹够了没?」每次一遇到事,他就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式。
「老爷——您等我啊……」
顾向扬翻翻白眼,手指敲了敲桌面。「什么时候迎娶?」
原本在拉扯的易伯和姚媒婆,一听这话,立即转向他。「少爷?」易伯声音颤抖,语音模糊。
顾向扬斜睨他一眼。「你可以把金子拿出来了,还有,口水擦干净。」
「您答应了?」姚媒婆捂着自己的胸口,无法置信,她全身瘫软地坐回板凳。
「少爷,你真是太英明了。」易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以袖口擦拭黄金。「经过老奴方才的测试,这金子绝对是真的,只是差点咬坏了老奴的牙齿。」他的眼睛不由得笑弯了,和方才寻死寻活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姚媒婆搞不懂他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想探究,只要顾公子答应,就算有天大的事,她也不想管。
「那……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立刻回去告诉夫人。」她兴奋地站起,不想给他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免得他又临时变卦。
顾向扬盯着桌上各式的礼盒,若有所思,并未搭理姚媒婆的话。
易伯一送走姚媒婆,关上门,立刻冲回桌前抱着黄金。「老奴……终于能过几年好日子了。」他差一点又要喜极而泣了,瞄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他忍不住道:「少爷,咱们得去买间大一点、舒服一点的屋子,总不能要未来的少奶奶住在这种地方。」
就像现在,外面在下大雨,屋内则在下小雨,不知修了几次屋顶,可这房子还是漏个不停,干脆买一栋新房子,也算有个新气象。
易伯见他一言不发,索性开了一盒饼,吃起桂花糖来。「你真的不想娶媳妇?」
「我是不想娶,不过,既然她有钱,那就另当别论。」他喝口茶水,瞄了易伯一眼,瞧见他偷塞了一块金子入怀。「这回我打算跟它赌了。」
「什么意思?」易伯又拿了一块桂花糖。「真是好吃。」
「算命的说我命中无财,存不了钱,」顾向扬冷笑着拿起沉甸甸的金子。「一生贫困。」
「是啊!」易伯颔首,又咬了一口糖。
他缓缓勾起一抹笑,目光直视手中的金子。「可我的妻子有钱,她会为我带来财富。」
易伯一愣,随即也露出笑容。「是啊!少爷。」他的眼眸再次笑瞇了。「咱们发财啰!」
易伯无法自己地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差点让桂花糖噎了喉,他……他终于能过好日子了……
第二章
县城在这日热热闹闹地沸腾起来,大伙儿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顾向扬是否能顺利迎娶柳迎情入门。
自他们两人的婚事说定后,顾向扬每天都会听到有人劝他打消念头,刚开始他还能无动于衷地保持冷静脸孔,可后来他实在不堪其扰、烦不胜烦,于是开始以杀人般的目光瞪视劝说的人,大伙儿这才闭口不提。
婚礼前三日,他和易伯买了栋新房子,这下大伙儿又绕着这话题打转,说他攀龙附凤,为的是新娘的丰厚嫁妆,否则以他这种赤贫身分,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子,这种男人实无骨气,更遑论尊严。
就在婚礼的前一天,顾向扬走在路上,碰巧遇着有人械斗,若不是他闪得快,恐怕已让人砍伤了。这下子,大家又开始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频频劝他取消婚约,说是生命可比财富宝贵多了,不过,想当然尔,顾向扬仍是置若罔闻。
终于,大喜之日到来,许多人基于好奇及看好戏的心态,将黄府和顾向扬的新屋挤得水泄不通。
而最紧张的不是新娘也不是新郎,反倒是李秀枝,她已经好几日失眠、睡不安稳,深怕事情又有变化,直到成亲之日到来,她才总算放宽了些心。
只是一早起来,天空就阴沉沉的,实在不是好兆头,她双手合十,不住地喃念:可别下雨才好。
而这时,迎情坐在镜前,任由冬梅为她梳理,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这回她真的要出嫁了,至今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原以为这门婚事会同前几次一样无疾而终,可如今真的成真了,反而今她有些无所适从。
「小姐,您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冬梅拿起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
「没什么。」迎情扶着凤冠,觉得有些重。「如今真要嫁了,倒觉得像在作梦一般。」
冬梅望着镜中锁着眉心的迎情,说道:「要小姐嫁个市井小民是委屈了小姐,可小姐怎么不同老爷说呢?只要您开口,他会回了这门亲事的。」
迎情摇摇头。「我不想舅舅和舅妈为我的婚事一吵再吵。」她心里明白舅妈不愿她继续待在这儿,所以才一直为她的婚事奔波忙碌。
「可小姐,这婚姻大事关系着您一生的幸福,怎能要您随便下嫁给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她不平地道:「更何况,那人还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允了这桩婚事的。」
迎情浅笑道:「在婚礼前说这事不嫌迟了吗?」
「奴婢前几日便苦口婆心地劝您,您就是不听。」冬梅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和意睫都是为我好,可有时候你们真的是操心过头了。」迎情淡然道:「小贩又如何?只要他认真做事、肯上进,不见得永远只是个小贩,更何况我本就无心嫁入官宦富豪之家,所谓:侯门深似海,有时未必是福,更何况我顶着这『不祥』的命格,若真嫁入大家族,必会遭人闲言闲语,那还不如嫁给人口简单的市井小民。」
迎情眉心轻锁,继续道:「至于他贪我嫁妆丰富,那又如何呢?毕竟这世上又有谁不爱财?再说得更明白点,舅妈若未附上这优渥条件,又有谁肯娶我?」
「可奴婢就是为小姐叫屈啊!这根本不像在谈亲事,倒像是在谈买卖,而被卖的人就是小姐啊!」冬梅不平的叫道。
迎情叹口气。「别再说了。」
「小姐——」
「别说了。」她摇摇头。
此时,「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只见意婕穿著一身粉红衣裳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