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那时的表情,他可能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包尿布、活泼好动、大声嚷叫的婴儿。
真可惜,她很想让他们继续相处,看看还会发生什麽事呢!
「我的心肠真恶毒。」凝秋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姊,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麽啊?」诗语转头望向坐在桌前的姊姊,她则趴在床上翻漫画。
「没有。」凝秋拉回思绪,试图专心地阅读桌上的书,这是她今天从图书馆借来关於自闭症儿的书籍。
她随意地翻了一页,专心地念著。
「自闭症患者缺乏学习认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以及基本社交应对的能力,所以,从幼儿时期起,就可能表现出不理人、不看人、对人缺少反应、不容易和亲人建立亲情关系、无法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情况,并难以体会别人的情绪感受,不会以一般人能接受的方法表达自己的情感……」
凝秋蠕动著双唇喃念著书上的字词,眉头紧皱著,心想:对人缺少反应……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嗯!雷浚好像有点这样的倾向,不过,至少问他话时他会回答,就是表情少了点。
「自闭症儿在感情的理解上也有困难,常见的扑克牌脸……」凝秋呢喃著,嗯……雷浚就是扑克牌脸。「无法理解他人面部的感情表达,以及缺少同理心……」
「你在念什麽?」诗语出现在她的背後,探头探脑的问。
凝秋吓了一大跳,她倒抽一口气,拍了拍胸膛。「你干嘛?吓人啊!」
「我哪有吓你,我是看你在念什麽?」她翻了一下书名。「自闭症的心理治疗,哇——姊,你走火入魔啦?」
「什麽走火入魔?」她没好气的瞪妹妹一眼。
「只不过是要你去帮他煮个三餐,你就研究起人家来了。」诗语转了一下眼珠子。
「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雷先生?」
「少胡扯。」凝秋拍了一下妹妹的头。「我这是基於朋友的立场。」虽然才跟雷浚相处一天,但她发现,跟他在一起很自在,像个老朋友一样,所以,她才会基於好奇想多了解他。
「什麽朋友的立场?」诗语大摇其头。「男人跟女人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
凝秋笑出声。「人小鬼大。」
「我这是看日剧学来的。」诗语反驳道。「我觉得很有道理。」
「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凝秋的目光转回书本上。
「也没错啦!」诗语想了一下。「如果我对这个男的没意思,当然可以做朋友,可谁晓得对方是怎麽想的,万一他对我日久生情,那不是很困扰吗?啊!姊,你跟陈大哥是不是也是日久生情,所以,才从朋友变成情人?」
凝秋叹口气。「你是太无聊了吗?居然追究起我的恋爱史来了?」说到这件事,她忽然想起明天中午之约。
诗语吐吐舌头。「好啦!不说就不说。」没想到老姊被抛弃了三年,伤口还没复元,她还是别提这件事得好。「姊,雷先生怪不怪?」她换个话题问。
「你别说人家怪,很不礼貌。」凝秋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诗语。「他很正常,只是不太爱说话,嗯……也不能这麽说,因为问他话他都会回答……」她想了一下又说:「应该是说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不知道旁人在想什麽,照书上说的呢!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嗯……好像很深奥。」诗语皱著眉头思索。「那他跟电影「雨人」里的雷蒙一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又不是每个自闭症都是同一个样。」她翻了一下书。「一般来讲,自闭症儿的表达能力跟理解能力都不好,而且,有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人会伴随著智能不足。」
「啊?」诗语大吃一惊。
「雷浚算是很幸运的。」她又翻了几页。「还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人伴有癫痫。」
「天啊!」诗语眨眨眼。「听起来好像很恐怖。」
「不过,研究显示,如果五岁前获得良好的启发、有用的语言,那他们长大以後会此较能融入社会。」凝秋照书念著。「我想,雷浚就是属於这一种。」
「我想也是。」诗语颔首。「啊——」她又突然大叫了一声。
凝秋又不小心被她吓了一跳。「你不要没事乱叫行不行?」她再次摸了摸胸口。
「姊……会不会他也是自闭症?」诗语因为这个可能性而瞪大眼。
「谁?」凝秋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季聿麒。」
凝秋这才恍然大悟。「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的。」
她点点头。「他也是不爱说话,所以,他会不会也有自闭症什麽的?」
凝秋耸耸肩。「我怎麽知道……」
「先让我瞄一下。」诗语一把抢过桌上的书。
「喂——」凝秋起身抢夺。
「啊——」诗语大叫一声,被姊姊扑倒,整个人瘫趴在床垫上。
「还来。」凝秋笑著抢下书本。
「姊——」诗语黏著她开始撒娇。「你别这样嘛!先让人家看一下。」她摇她的手。「拜托啦——」
凝秋笑著敲一下她的头。「就会撒娇,好啦!不过要快点。」
「遵命。」诗语朝她敬个礼。
凝秋将书交给她,俐落地跳下床,顺势踢了踢腿、练练手脚,太久没活动筋骨,好像都要生锈了。
「姊,你要不要乾脆开班授徒好了?」诗语瞄了一下柜子内的跆拳道奖杯,都是她姊姊学生时代比赛赢来的。
「我唬唬人还可以,开班授徒?怎麽可能。」她旋身後踢。
「可是你得了那麽多奖杯……」
「那是学生时代的事了,那个时候天天练习,当然会好,现在已经退步很多了。」她跳跃踢腿。「噢——」她揉了一下腰。
「干嘛?」
凝秋不好意思的苦苦一笑。「没做暖身,好像有点扭到了。」
诗语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老了。」凝秋慢慢地伸展四肢。
「女人一过了二十五岁,肌肤就会开始走下坡。」诗语朗诵似的说著。
「知道、知道。」凝秋瞪她一眼。「这句话我听了几千遍了。」她弯腰碰了一下脚趾头。「还好,还摸得到。」
「姊,还是你去学瑜伽好了,练瑜伽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诗语热心的建议。
「不要,我担心我的脚挂在脖子上拿不下来。」凝秋对她皱皱鼻子。
诗语忍不住哈哈大笑。
凝秋也笑了。「好了,把书看一看,然後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陪你的心上人慢跑吗?」
闻言,诗语呻吟一声,浑身没力的瘫软在床上。「我讨厌跑步,人家跑一下就腰酸背痛了。」
「这麽快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可以撑个三天呢!」凝秋调侃的笑道。
诗语幽幽的望著天花板。「唉~~~~单恋怎麽那麽辛苦?」虽然她喜欢季聿麒,可是她讨厌跑步,而且,她最讨厌的运动就是跑步了。
凝秋浅笑道:「我看你乾脆放弃好了。」
「这怎麽行?」诗语嘟嘴皱眉。「起码也要撑个三天嘛!」
听到她的话,凝秋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
「三天後我再来哀悼我的单恋。」诗语故作忧愁、伤痛地一手揪住胸口。
「我会替你准备好花圈的。」凝秋认真地说。
两人对看一眼,再次有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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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与昔日男友见面是凝秋从来没想过的,她一直以为陈童伟会待在国外,落地生根,就算回台湾来,也不可能会找她,毕竟……他怎麽有脸……凝秋即忙修正自己的用词,她的意思是,他出国不到半年就跟别的女人跑了,他至少会觉得对不起她、愧对她,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可现在,他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坐在这儿,这不是很奇怪吗?
更怪的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没有当初的气愤,也没有当时的伤心难过,看来,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良药。
「你跟以前一样,没什麽变。」陈童伟微笑著说。他今年二十九岁,留著一头稍长及肩的发,五官斯文,戴著金框眼镜,身高约一七八左右,皮肤白皙。
「这是恭维吗?」凝秋微笑以对。她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水蓝色衬衫,下摆在腰际打个结,底下是褪色的牛仔裤。
「当然。」陈童伟颔首。
「你找我不会就是想跟我说这个吧?」她喝口柠檬草茶,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带点倦容外,一切似乎都还好。
跟前任男友这样坐著叙旧,似乎有点怪异,熟悉中带著一丝疏离感,与他在一起的记忆,彷佛让橡皮擦抹过一般,虽已模糊不清,但又似乎能瞧得见底下的痕迹。
他推一下镜框。「最近好吗?」
「失业了。」她耸耸肩。「经济不景气,杂志社缩编;不过,我还是日子照过、饭照吃,总不能整天哭丧著脸嘛!」她淡淡的一语带过。
陈童伟意欲出声,可服务生却正好送上茶冻,遂先止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