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一扇原木色的房门前停下,礼貌的为綄邻打开书房的大门。当她入内时,她
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说不出话来--这根本像座图书馆嘛!哪里是书房。
“请在这里稍候一下,我去请主人来。”殭尸管家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蹦出去,留下
躁虑不安的綄邻呆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里的藏书起码有几万册吧?綄邻不由自主的往前挪步,伸手碰碰深红色桧木书架。
听说好的桧木很贵,订做的更贵。她抬头看向高及天花板约满满藏书,不敢想象订做这
么一个二十尺高的书柜要多少钱。更恐怖的是,它们的面积大得惊人,足足占满了三面
墙。光是这些桧木,恐怕就够她十年吃喝;更遑论是那上头的各类书籍,恐怕够她花一
辈子都不止。
“管家说你要兄我父亲?”一个令綄邻倍感意外的声音自书房门口飘来。
倚着门的男子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等她转身,表情平稳。
秦穆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台北才对啊。
綄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潇洒的身影。他完美的体魄在夕阳的照耀之下,宛若自油昼
里走出来的王子。
“变成哑吧了?”王子一下子恢复成毒苹果,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丢。
“你除了发呆、失去语言能力之外,就没有更好的表情吗?要不要我拿面镜子给你,
让你瞧瞧现在这副德行有多蠢?”她确实蠢。綄邻在心里痛骂自己,气自己在见到他的
时候,一颗心便不期然的揪紧,感动得想哭。
“你究竟来做什么?”秦穆文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
放弃她、忘记她,就当他从未见过她。也许沉沦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总比奢望一个不可
能获得的敬赎强。
“我带了些文件请秦伯伯签名。姊夫说这些文件很重要,非要他亲自签名不可。”
别哭,别哭,綄邻告诉自己。冰冷不耐的口气又怎么样?嘲弄尖锐的眼神又如何?你又
不是没见过,没有理由忍不下来。
可是,该死的!她真的想哭。她想看见他暗沉的眼神,沙哑低沉的诉说着!
我爱你,綄邻……
“哦?”秦穆文挑高了眉毛,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门口朝她走来,伸出手跟她要文
件。
“给我。”简短又冰冷的命今,彷佛多跟她讲上两句话都是痛苦。綄邻忍着夺眶的
泪水,双手微微颤抖的将牛皮纸袋遮给他。
秦穆文接过黄色信封,非常小心地不与她有任何接触,生怕自己一旦碰着了她,会
克制不住的拥她入怀,倾诉这一年来积压的爱意。
他或许没有了心,但起码还拥有自尊,他绝不会任自己的心意再一次被践踏,即使
对象是他深爱的綄邻。
秦穆文打开纸袋拿出文件,烦躁的发现这些合约的确需要老爸亲自签名,他无法代
签。
“我父亲不在,你把文件搁着就行。”他收好文件,冷漠的转身,怕自己会忍不住
想抱她。“你可以走了。”走吧!走得愈远愈好,走出他的人生,也走出他的思念。
她是苍蝇吗?为何他的态度如此不屑,彷佛认定她不配待在这栋豪宅?
“我不能走。”不知哪来的冲动,她竟选择留下来。或许是怕冷傲的态度令她生气,
也或许是他孤独的背影教她心疼。在他转身背对她的一瞬间,她竟不合理的想拥抱他,
想融入他的身躯、他的内心,告诉他,他并不孤单。
秦穆文倏地转身,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她居然敢拒绝他的逐客今?
“我说,我会处理这些文件。”他故意把音调拉得很长,以彰显他的不悦。
“你可以走了。”快走吧,小女巫,不要再挑战我的决心,那会使我犹如沙漠中得
不到雨水润喉的族人,游走于焦虑与渴望的痛苦边缘。
“我不能走。”綄邻铁了心与他杠上。他愈是想赶她走,她愈是坚持。总不能每战
皆输吧。
“你--”这是秦穆文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坚持,有些讶然。
“我的任务是拿到秦伯伯的亲笔签名,在任务未达成之前,我不能回台北。”
换句话说就是要赖在这儿啦!秦穆文眺起眼,狠狠的瞪她。“随你便!你想当个不
受欢迎的客人就尽管去当,但别指望我会招待你。失陪!”
砰地一声。房门台上的声音几乎震聋了綄邻的耳朵。
这人的脾气真坏耶,她怎么从没发现到这一点?也许……他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难
了解。
綄邻乐观的这么认为着,对于探索秦穆文阴郁的灵魂,产生了新的信心。
※ ※ ※
綄邻发现自己迷路了。
探险之前,她首先应该带份地图的。瞧她现在把自己搞成什么样!
她汗流挟背的四处找路,迷失在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森林里。谁能料得…好热哦!通
的森林居然是一座迷宫?都怪她一时好奇,才会陷入这片绿海汪洋。走进一片看似一望
无际森林,她会不会陈尸在森林深处却没有人知道?綄邻累得无法思考,索性蹲下来。
这里的空气真的很新鲜,跟台北大大不同。
怎么办?
一想起昨天秦穆文冷漠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心酸。她是怎么了?莫非她真的喜欢他?
可她不是最讨厌他了,因为他说话恶毒又喜欢捉弄她。
但她真的讨厌他吗?答案如果是肯定的,为何她会因他的冷淡而感到心痛,为他的
拒绝而黯然裨伤?
我爱你!绽邻。我真的爱你。
她想起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再一次为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感到迷悯。天晓得她真的想
相信他,但她实在害怕那只是秦二公子一时兴起说的无聊话。而对他,她除了恐惧之外,
还带有难以解释的情绪。就彷佛是夏夜里流连于夜风中的风铃,清脆微扬的勾起她最深
的愁绪,使她有跟随的冲动。
她想跟随什么呢?是一起沉沦于爱欲之中,还是互相依恨于黎明怀里?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说过的话的确伤了他,使他再次退缩,自我封闭于一个她无法到达的世界。
那世界可有钥匙?她希望有,而且握在她手上。颠覆童话或许可笑了些,但她是真
的想当“正统”的白雪公主,亲手削去秦穆文约有毒外皮。
但幻想毕竟是幻想。现实的状况是,白雪公主现在困在森林里,而且还没有七矮人
带路。
她好饿啊,快中午了吧?这地方的每个仆人都像冰块,没有一个是有同情心的,居
然连客人失踪了也不管。她完蛋了啦!
就在綄邻沮丧得几乎哭出来的时候,远处传来的模糊声音犹如一粒救命仙丹。綄邻
立刻站起来往声音的来源跑,总算有人来了。
“肚子饿了吧。”秦穆文温柔的开口询问,听得綄邻一阵感动,拚命地点头。奇怪,
他怎么连背对着她都能猜出她的心意?她的确快饿翻了。
“别激动。”他的声音柔得就像天籁,綄邻感动得几乎落泪。“我们立刻回去,莱
西。到时候你就有午餐吃啦。”他口气柔得跟席梦恩床似的。
她叫綄邻,哪叫莱西?那听起来就像是狗的名字……
莱西?不对啊!
狗?!她拨开挡在前面的肥大枝叶,正背对着她的秦穆文此时正蹲下来,与一只巨
大的德国牧羊犬嬉戏,像极了一个开心的大男孩。
“乖。”他笑着躲开牧羊犬的舌头,用手轻拍它的颈部安抚,而牧羊犬也非常乖巧
地不再添它的主人,拚命摇动多毛的尾巴,表示它的兴奋。
“我知道了。”他再一次轻拍牧羊犬的头,然后站起来,示意名叫莱西的狗儿跟着
他走。“回去吃饭啰。”
綄邻就这么张大着嘴巴,看着一人一狗离她愈来愈远,甚至连喊住他的意念也没有。
秦穆文在和狗玩地。没有打它,没有踢它,甚至还亲密地蒙住它,对它轻声细语,
比对她还来得客气!
她不可思议的摇着头,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直到一道光线透过树梢射在她的脸
上,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没叫住他!
你这个笨蛋!綄邻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小巴掌,气自己的低能这下可好,好不容易才
来一个救星,居然让她给愣跑了,看她怎么脱困!
饿死算了,反正也没人理她。昨天她睡的是秦姊以前的房间刚开始时还真有些不习
惯,因为实在太大、太豪华了。干嘛不给她一间小客房就了,至少住起来自在些。她天
生没有当大小姐的命。没办法,她本来就是小家碧玉,哪自得到会有今天?
“拾小姐。”僵尸管家突然间出现,差点把綄邻的魂给吓掉。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好恐怖哦,她只有在惊讶,只有电影里才看过这
种情节。
“我一直在这里。”僵尸管家在这话时,头皱也不皱一下,像极他的主子。
换句话说,就是他一直跟在她后,面,却选择不出声,当个隐形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