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吗?”她好奇的发问,龙蟠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怎么会?”他有些惊讶。他从没想过喜欢与否这个问题,从组织龙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认定这是个终生之职。
“可是,你的眼神好寂寞。”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咏贤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罗曼蒂克又温柔的一天。真见鬼了,一定是因为夜色的关系。
听说月圆之夜最容易使人行为失常,她是凡人,当然也无法免俗。
她安慰自己,把一切过失都推给月亮,不肯承认自己会如此失常是因为黑衣人的关系。
对展裴衡来说,他会觉得惊讶不只是因为咏贤难得的温柔,更是因为她话中的真实。
他的眼神很寂寞?或许是吧,身为一个不肯妥协的世族原本就是寂寞的。
他可以像其它世族子弟一样尽情挥霍,可是他偏不,执意选择背道而驰,这使得他的正义之路走来格外辛苦,也份外寂寞。虽说组织里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但毕竟皆来自于娇生惯养的家庭,有时光为了分派工作就得费上好些工夫,更别提时时相左的意见,常常吵得他的脾气大发,不吼都不行。
他不喜欢他的工作吗?答案是“有时候”。大部分的时间,他喜欢帮助人的感觉,只有在夜深人静,卸下面具的剎那憎恨必须伪装的无力感。他多希望能有人了解他的痛苦,更希望能有个伴,一个和他一样充满正义感,一样对世间不平感到失望的伴侣。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咏贤却突然从天而降,难道这是上天给他的启示,告诉他,她正是他的另一半?
展裴衡看着她,脑中不断的思索着这个可能性。他不介意她的举止粗鲁,教养欠佳,和那一些莫名其妙的脏话,更不想管她从哪里来。只要她愿意留下,他就有把握能说服她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地完成,而且生活保证精采刺激,比她的工作更有看头。
问题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留下来?也许答案就在那块牌简。她曾说过那块牌简是她回家的关键,换句话说,死也不能让她拿到他的牌简。就这么决定!
“喂,你干嘛半天不说话?”其实真正觉得不自在的人是她,从小到大没放低过几次音量的咏贤全身就像被针刺似的坐立难安,尤其他那双眼睛又要命的盯着她看。
“咏贤姑娘,你的世界里有战争和流民吗?”他换个话题,藉以转移她脑中的思绪,最好是忘了牌简的事。
“战争和流民?”她愣了一下,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她曾看过的新闻报导。
中东的衡突和非洲国家的内战,在在说明了战争的可怕。
原来她所处的世界也一样到处充满了战争,只是她比较幸运生在台湾罢了。
这么说来,西晋其实就是二十世纪的缩影,不同的种族,却有相同的纷争。
“有,我的世界里也有战争和流民。”直到这剎那,她才能了解到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唾弃这个时代,因为无论社会再怎么进步,科学是如何昌明,人的贪婪却永远不变,即使繁盛如二十世纪,生活在衣食无虞的年代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在物质缺乏的西晋?
“我想也是。”他了解的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人类的贪婪。“你曾想过要如何改变现况吗?”她摇头。她唯一想过的事就是捉到萧武雄立大功,然后将丁胖子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我想过。”展裴衡叹口气。隔着黑布罩的温热气息几乎感染了她。“也许你会嘲笑我的作法,认为我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现状。抢劫世族并非长久之计,排山倒海而来的流民更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我不知道除了如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相比之下自己才像废物。看着他的侧脸,咏贤瞬间觉得无地自容。她只会一味的说大话、事功劳,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相比之下,他的无私教人汗颜。
“我才不会嘲弄你,我个人认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有许多事并非说改就能改,尤其是朝廷的事。”
一个惊讶又打趣的眼神倏地瞟过来,瞟得她一阵脸红。
“我是说真的!”她快气翻了。她可是很难得才会赞美人耶,凭她自恋的倾向,这已经算是破天荒。
“我相信。”展裴衡再一次闷笑,有些受宠若惊。她真的很有活力,难怪能做好女捕快的工作。“咏贤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不要回去了?”他知道这是在冒险,但他真的无法忍住不问,他好想知道她的心意。
“没想过。”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我绝对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光想到贞节牌坊就足以令我倒尽胃口。”什么鬼嘛,光凭那几块石头就想绑住一个女人的一生?青春宝贵耶,怎么可以只为了留个“贞节”的名声眼睁睁地断送一生的幸福?
贞节牌坊?这又是另一种新玩意吗?
“贞节牌坊有什么不对吗?”他忍不住好奇。
“大大的不对。”猛然间,咏贤又恢复成超级女罗剎,刚刚的温柔全跑光了。“你想想,要一个女人守几十年寡是多么可怕的事?若是她幸运养了个好儿子还有点指望,若是不幸养到一个孽子,岂不是自白浪费了宝贵的光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人养已经够可怜了,还得扛大背小,守身如玉,就这样过了一生。没有男人照顾,也无法享受性爱的乐趣,那她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抱着那些石头加入祖先的行列算了。”所以说还是生活在二十世纪来得快意些。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把“贞节”二字批评成这副德行。
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展裴衡提出下一个疑问,他相信答案必然精采。
“那么咏贤姑娘的建议是……”
“砸烂它!”她早想这么做了。以往每次出任务看到这类古迹都会忍不住手痒,要不是碍于法律,她早趁着夜深人静开推土机撞它个稀巴烂。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偌大的树林中,和沙沙的树叶声谱成一篇生动的乐章。
“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被笑得火大又尴尬的咏贤霎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抡起拳头就想送给他一个黑眼圈,未料会踏空,险些跌下树梢,正好称了展裴衡的心。
“又急着投怀送抱啊?”及时搂住她的大手不安分的往上轻移,差点移出她的心脏病。“我不是强调过,在这种地方很难进行你想做的事,怎么你对我的能力这么有信心?”
贼兮兮的眼神就和往她胸前爬去的大手一样可憎,气得无处可逃的咏贤只想放声尖叫,顺便痛捶自己无用的大脑。
这人是魔鬼,她却还对他的义行感动不已,真蠢毙了。
“谁对你有有信心……啊,是牌简!”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又让她瞧见那块牌简。她连忙伸手想夺过她的回家之路,未料它的拥有者动作比她更快,及时点住她的昏穴,迫使她连同好不容易到手的浮月一起落入黑暗中。
“对不起,咏贤姑娘。”他拿起她手中的牌简,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轻盈的吻,打横抱起她飞下树梢。“这块牌简还不能给你。”而且或许永远也不会给。展裴衡默默在心中加上一句,握紧手中的牌简和怀中的人儿消失在冰凉的夜色中。
过了今晚,明天又将是个全新的开始?
第五章
“又急着投怀送抱啊?”一双如湖面般平滑的眼睛散发出戏弄的光泽,不疾不徐的捉弄头顶生烟的咏贤。
死家伙,你再说下去,看我不宰了你才怪!
梦境中的咏贤磨利了她的指甲,调整好她的十指关节,发誓他要是再敢说出轻佻的话,非打到他爹娘都认不出是他为止,最低限度也要掐得他无法呼吸。
她屏息以待。
“别太热情了,咏贤姑娘,我可不想你的初夜是倒吊在树上进行的。”
厚颜无耻的话语果然如同她预料中落下。她立刻伸出早早预藏好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去死吧!她边掐边骂,骂得好不畅快。竟敢夺走我的初吻,又在树上戏弄我,看我不把你掐死才怪。
睡梦中的咏贤愈掐愈得意,也愈掐愈用力,丝毫没察觉频频的哀叫声。
“Shi…Shi…Shit姑娘。”被掐得快断气的小白脸瞬时转红。
她再掐下去,他脖子就要断啦。
咏贤好不容易报一箭之仇,掐得可愉快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多掐点怎么划得来。
“Shi……Shit……Shit姑娘——”不想就这么死去的展裴衡只好释放出自他落地以来最凄厉的尖叫,以免自己平白无故身亡。每回叫醒她都得冒丢掉生命的危险,上次是打人,这回是掐脖子,他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