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害怕自己会来不及告诉你我心底最嘹亮的声音,幸好上帝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为此她感谢上天的宽容。“再一次看着你的眼,我忍不住想告诉你,遇见你、认识你、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他将她心中的尘霾扫尽,赶走所有阴影。
“我也是,小貂。我也是。”爱上她是上帝所赐予最美好的恩典,两个同样寂寞的灵魂以最不平凡的相遇方式交错于时空的两端,格守五百多年前的约定。
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再相逢的约定,那么五百多年的时光也只是像梦一样短暂而已吧。
他们不约而同的直起身来,看向只剩下背景的画作相视而笑。他们心中的影子已化为实体飞进彼此的未来,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必觉得恐惧,害怕可能的分离。爱情的影子隐隐约约,飞舞交错在恋人的情怀里。你,也感受到了吗?
被遗忘的一章
“你决定了吗,大人?”叶特的声音明显的不赞成,双眼直视亚蒙,企盼能打消他的坚决。
“我从未质疑过。”淡透的眼眺望着天际,拨开黑雾后的天空恢复成原来的晴朗,但在亚蒙心中他知道一切再也不会相同,他最爱的小貂已不在,已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五百多年的时光太漫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像这样的黑暗。”
“你说的那些人都不是我,只要能再见小貂一面,别说是五百多年,五千年我都能等。”亚蒙淡淡的回答,自信的语气中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回转于他渴望的跟眸中。是啊,只要能完成他俩的约定,即使必须等时光耗尽,空闲枯萎,他的领主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等下去,直到再一次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倾听她的心跳为止。
“如果你早点放开她,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若不是他机警事先向查理求救,亚蒙早死在勃艮地的阴谋下。
“或许吧。”亚蒙耸耸肩,表情淡然。“我知道你并不赞成我的作风,也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你的眼睛已告诉了我。”若不是基于主仆及救命恩人的关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
“这点我无法否认,大人。”叶特的确不解,也为他不平。“你可知道你要求的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守候在时空的入口处并不单单只是忍受孤独,还有无尽的黑暗及偶尔的时空强流,一不小心很容易魂飞魄散。对你的小貂而言,她只需要忍受几分钟的时空洪流,对大人来说却是五百多年的挣扎与煎熬,恕我的无礼,我怎么想都不认为大人该冒这种险。”一旦灵体被时空冲走,就会化为宇宙中的尘粒,永远无法转生。
“你以为几分钟很短吗,叶特?”亚蒙忽地反问,问得叶特一阵哑然。“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只要心里悬挂着对方,几百年的时光和几分钟的时间对彼此来说都是一样痛苦,我相信小貂现在就和我一样绝望,一样想再见到对方。”在挥别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就已经开始漂流,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活下来。
叶特无话可说,有时候他认为亚蒙是在责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私下决定向查理求救,或许亚蒙早踏上灵魂之旅,也不必孤独面对死亡。
“你是在责怪我吗,大人?”叶特的声音中不无遗憾。“我只是不忍见你走向毁灭之途,你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解开绳索,勃艮地便无从下手。”到头来他反倒成了罪人。
“我一点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误会了。”亚蒙感激的看着他的忠仆,叶特是他除了亨利以外唯一的朋友。“是我自己无法放手,是我自己想多留她几分钟。我感激你做的一切,要不是你和查理,雷芳堡及萨尔德早落入勃艮地手中。”哪来今日平和的局面。
“我倒宁愿你庆幸的是自己的劫后余生,而非雷芳堡的安全。”叶特无奈的说,一点也不明白亚蒙悲天悯人的胸怀到底出自何处,按理说他应该会血洗带头造反的村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饶了那些临阵倒戈的佣兵,只是将他们逐出电芳堡永不再录用,唯一的例外只有逃逸不及的丽丝,因为她背叛了他最爱的女人,并为此付出代价——宝贵的生命。
闻言亚蒙只是微笑,扩大的嘴角中隐藏了无限玄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认为叶特能了解他的心情。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大人?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终将离去,仍不肯早点放手,非等到一切都不能挽回才愿意解开那条绳索?”叶特挫败的摇头,尽管他有服务的义务却无服从的意愿。他们虽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朋友。
“你见过几个愿主动解开绳索的人,叶特?”亚蒙真诚的回答,为了得到他的帮助,他必须取得他的谅解。“在你看来那也许只是一条普遍的绳索,却是困住我和小貂的监牢。我们都被困住了,而且害怕被释放,所以尽力争取相守的每一分钟,只因在我心里我宁可当一缕困恋的灵魂,也不愿守住一个失去体温的身躯,仅仅只是因为活着。”
或许死亡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叶特深深的叹息,明白他已被说服了。他的领主将会得到他的帮助,但他却无法解救他的灵魂,就如亚蒙自己所言,他被困住了,能解开那条绳索的,只有他对小貂的诺言,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那么你只好再度挂起那条绳索,让它带领你的灵魂奔向遥远的世纪。”叶特无奈的建议,算是败给他的坚持,半是遗憾的看着新生的希望在亚蒙的眼中升起。
“然后呢?我还该准备哪些?”亚蒙认真的聆听叶特的指示,一件件的记入脑海中。
“系上绳索后,将密室封闭,为了避免你的后世过早将画移出画室错过你转世的年代,小的建议忽立下训示,不许后代子孙移动画作,如此一来,才能正确无误的配合你出生年代和她坠入时空的时间。”
“如果配合不当呢?”听到这里,亚蒙不由得攒起眉头,现在的事情尚能掌握,未来的事物又该如何掌控?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叶特回答。
也就是说历史将会改变,他不会遇见琉音,也不会因她而导致毁灭,更不会迷失在没有她的彷徨中。
“也许这对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叶特不禁感叹。
“不,我不这么认为。”亚蒙摇头笑着回答,深深了解上帝的旨意。“她的命运是跟我连在一起的,因为上帝明白我的寂寞,所以选择同样寂寞的小貂穿越时空飞进我的人生,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最好礼物。
“或许吧。”叶特举双手投降,放弃一切再说服亚蒙的念头。“既然你如此坚持,小的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谅解的光亮升起,亚蒙就这么开始他的等待之旅,一点一滴的数着窗外滑落的雨滴,一天一天的吸取射进屋内的光线,刻划他逐渐变老的容颜。
为了不使莫荷家从此消失,他收养了一个男孩当成莫荷家的继承人,因为他已无心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活着”不过是另一个不自由的束缚,他渴望的是摆脱躯体,让他的灵魂退出,以便开始他的时空之旅。
这一天终于来临,临终前他不禁微笑。在他等了三十年之后,死神仁慈的带走他,依他的愿望将他留在时空的边缘,因为他拒绝上天堂。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和他一起徘徊的灵魂不解,个个睁大眼问他。
“我必须完成我的诺言。”他总是如此回答。尽管天堂留有他的位子,他却宁可忍受轮回之苦,守候琉音的出现。
然后,无尽的等待开始了。他身边的灵魂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开始他们下一个人生旅程,唯独亚蒙还在等待,这其间历经了无数次的时空洪流,每每牵引着他往人间飞去,若不是他有过人的意志及运气,早已魂飞魄散或不知沦落到哪个世纪,错过叶特为他留下的记号。
五百多年的时间宛如是一场征战,亚蒙告诉自己只准赢不能输,他曾输给命运,但这一次绝不能输。在他不断祈祷下,上帝终于听见他的声音,让他在几近绝望的时候看到那粒银色的光点。
当你看见一组泛着银光的圆点,那就是你转生的记号,小的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他想起叶特的话,那是叶特耗尽法力为他保留的印记,没有这个印记他根本找不到下一个生命的源头。
他立刻满怀感激的往银色光点坠去,快速融入那光点中,在进入光点的剎那忘了前尘以往,拥抱一个全新的身分再出发,重新回到人类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