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海仍是无言以对,只能张大着嘴巴静侍对方来袭。
果然,三分钟不到,办公室的门就自动打开,冲进来一位怒气冲冲的女孩。
“贵公司太不近人情了,竟连老人都不放过!难道你们就没有年老的亲人--”
胜颖琦的咆哮在看见关以升的刹那画下句点,久久不能回神。她看着他,觉得上帝好像在开她玩笑,在她决心闯入“城邦建设”之前,她并未预和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是他……或者说又是他。当她十七岁,她看见的是一个紧张、温和的年轻人,迷惑的跟她道谢。三年后,当她二十岁,她看见的是一位失意、沮丧的男子,喝醉酒问她婚姻的真谛。然后,岁月的脚跟一转,她看见的是一名冰冷的男人,用着睥睨的眼神,冷冷的打量忽然闯进的她。
蓦地,她无法开口也难以开口,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上天的残忍。
关以升的意外倒是没有她来得深,反而冷冷的看着她开口。
“继续说啊,怎么不再发表你高贵的言论?”他不改表情的迎接她的仓皇,并示意徐观海离开。
“我正听得入迷呢,你不再继续就太可惜了。”嘲讽意味浓厚的言语再次提醒她所面临的状况,也刺痛她的心。
她在期望什么呢?对一个突然闯入的女社工,他没命人将她轰出去就不错了,还抬望他会对她好言好语?
不可否认,他冷淡带刺的说词的确弄伤了她的心。但她可没打算轻易投降,她还有一大群的老人等待救援,绝不能不战而败!
调整好情绪之后,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试图寻找往日痕迹。
“好久不见。”她决定先冷静下来,想办法把多年前那位紧张的年轻人找出来。
“我猜接下来你要说:你好吗?”关以升俐落的接话,一点也不留情面。
可恶!这混蛋摆明了不给面子嘛,教她怎么玩得下去?
“咳咳。”徐观海看不过去咳了几声,试着打破尴尬的局面。“我不知道你们认识。”他慈祥的看着胜颖琦酡红的脸颊,主动找台阶给她下。
“我也不知道你还在这儿。”关以升的脸色黑得跟木炭一样,眼神锐利的扫向自以为和事老的徐观海,逼得他只得摸着鼻子走人。
“请等一下--”她直觉的阻止徐观海离去的动作,一点也不想和关以升单独相处,他留给她的感觉太强烈,至今仍未消除。
“这样就怕了?”关以升冷笑,得意的看着办公室的门在他们的眼前合上,和她脸上闪过的惊慌。
“刚才你闯进办公室的勇气呢?全失踪了?”他再下一城,表情一样可恶。
胜颖琦保吸一口气,迎接他的袭击,她差点忘了她的任务是说服他打消拆迁的主意,不是来和他吵架。
冷静!她命令自己。他是她的梦中情人又怎么样?再迷人也是别人的老公,更何况他现在的身分是她的敌人,她该做的是摆低姿态,祭出哀兵政策,用尽一切于段为那些老人谋福利才是。
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她昂头迎视关以升含冰的眼光,准备晓以大义。
“关先生。” 她尽可能的将语气放柔。
“是。”挑衅的回话没有丝毫软化现象。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她脸红不已的回答。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调侃的语气摆明了不信。
“我是来哀求的。”她越说脸越红,关以升的口气也越嘲讽。
“哦?”他的眉头挑得老高。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贵公司正在进行一项拆迁工作。”该死的男人,非得摇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可吗?
“有这回事?”关以升故作思考状,表情认真。
“你不知道?”胜颖琦相当惊讶的看着他。
“现在知道了。”他耸耸肩。“说下去。”
“太好了!”胜颖琦长吁了一口气,以为事情真有转寰的余地。
“是这样的,贵公司最近收购了一块地,那里住了一些老人,他们无家可归,也没有亲人,除了街坊邻居会互相照顾之外,就只剩他们栖身的旧木屋了。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许有些过分,但你能不能不要命人拆他们的房子,让这些老人有一处栖身之地,安度他们的晚年?”她一口说了一长串,之后带着期盼的表情看着面无表情的关以升,希望他能爽快答应。
关以升也回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最讥诮的口气摆她一道。
“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我不认识的老家伙放弃几十亿的商机?你说的那个路段可是全台北中最后一块值得开发的地方,我不认为那几十条老命有那么值钱。”
这是哪门子说词,居然把人命说得比狗还不如!“你的说法太过分了!人都会老。难道老了的生命就比较没价值吗?”她气愤不已的大吼,“再说他们……”
等等!他说他知道那个路段,也就是说--
“你诓我?”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从头到尾你都知道这件事?”
“没错。”他冷笑,十分享受她的惊讶,“你以为是谁命人去拆房子的,当然是我这个做老板的!”
“我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恶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你的慈悲心哪里去了?”胜颖琦忍不住再次大吼,伤心和失望一起浮现,因为在她心底她始终相信,无论是拿着戒指或是喝醉酒的他,至少都是讲理的,而不是象现在这般蛮横。
“被狗吃掉了。”他无所谓的挑眉,“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要不要我再补充一些更难听的?”
“你……”她气得发抖,话也接不下去,只想砍死他!
“别太激动了,”关以升更狠毒的削她。“万一你一不小心气死了,我还得承担过失杀人的责任,很麻烦的。”
“这点你不必担心,关先生。”她双手握拳。尽可能的控制自己。”就算要死,我也不会死在你?面前,我会死在推土机的轮子下,如果你敢再派人去拆那些房子的话,告辞。”
胜颖琦匆匆地丢下话,想起趁着泪水还没落下之前离开他的办公室,她的心太脆弱,不是冷酷无情的他能够理解的!
“等一下。”关以升出人意表地叫做她,表情难懂。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他钻石般璀璨的晶眸中闪过短暂的温柔,将时空拉回到仅仅只够两个人促膝长谈的电梯,网住过往的气流。
“什么问题?”她背对着他停下脚步,不想让他看见她眼底的泪光。
“你曾回想过那个吻吗?”
再一次地,她又被他难堪的问话弄僵,无法动弹。她曾回想过那个吻吗?当然想过!岂止想过,根本是占据她整个思绪、整个人,直到此刻,她都还直处于当时的状态。
她不只一次幻想,如果当时电梯能够不晃动,如果上帝给她更多的时间她会怎么做?会失去自我抱着他痛哭,还是会倒在他的怀中央求他不要放手?她不知道!上帝给她的选择太少了,她从来就不是能够轻易放纵的人,更何况他又有老婆。即使是现在,他用最轻忽的语气和她谈起往昔,她还是无法学他一样,耸耸肩不在乎的说“那根本不算是吻。”
她只能僵立在原地,背对着他调整呼吸,试着和他同样冷漠。
“不曾。”她味着良心回答。
“真的?那太可惜了!”关以升惋惜的语气迫使她不得不转身面对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控制不住自己突然再起的心跳,它们总是来得那么快,因他而升,也因他而落,完全丧失了自主权。
“意思就是,如果你的回答是YES,或许事情还有得商量,我们可以成立另一种契约代替你的提议,也好借此救你口中那些无依的老人。”
也就是说以她的身体赔偿那块土地,随他糟蹋。
“作梦!”胜颖琦咬牙切齿的拒绝,恨不得撕下他那张无耻的脸。
“我绝对会抗争到底,别以为我会轻易认输。”她狠话尽出,决定发动全区大游行,人人绑白布条闹个你死我活,到时看他怎么拆。
“勇气可嘉,我等着你精采的表现。”关以升凉凉的鼓掌,顺便送客。“不送了,相信你、一定不会迷路。”
“等着瞧!”胜颖琦再次瞪了他一眼之后,抬头挺胸的走出他的办公室,准备发动她的抗争去。
至于关以升,他当然也不会放松,他知道一个坚持信念的女社工拗起来有多难缠。
“进来。”他伸手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键通知徐观海进来,交代一些事情。
“如果那小妞闹得太过分,记住别伤害她,把她带回来办公室交由我来处理。”
在老前辈惊讶的目光下,关以升做了上面这项指示,正式掀开另一波人生的战争。
“我们要居住权!”
“抗议城邦建设的土匪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