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秋飞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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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了,赌金是什么?”他就不信他的预测会出岔子。

  “我也不会挑太困难的,就约定……输的那一方负责让对方的腰杆儿直不起来。”钱雅蓉接着露出一个充满诱惑的媚笑,迷倒了袭人。

  真是个完美的赌局,他老婆愈来愈上道了。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小舞,你要坚持啊!

  秋飞,不要放过她!

  两人又暗自为下赌的对象加油,段雁舞和秋飞竟莫名其妙地再度当起马儿来了。

  ※ ※ ※

  段雁舞万分后悔自己的愚蠢。

  她实在不该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负气离开清灵寨。瞧她现在,饿得半死还不打紧,冷飕飕的秋风更是要人命。她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袍,实在抵挡不住刺骨寒风的威胁。更糟糕的是,她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来时路。

  入夜后的秋意简直寒得吓人,尤其在这榆山的山区。四周围的虫鸣及呼啸而过的冷风更加深了萧瑟的味道,即使胆大如段雁舞,也不免要折服于这片诡异的气氛中。

  “去他妈的死牢头!”她恨恨的骂道,边骂边将身体缩成一团,在一棵巨大的树底下蹲下来。要不是那个该死的秋飞,她哪会搞成这副可怜的模样,活像只无家可归的野狗。

  家!她好想念凶匪寨喔!想念那群口无遮拦的兄弟们,也想念她那罪魁祸首的老爹。

  每当她遭遇类似惨况时,她最想念的还是禹宣。不知道他现今人在何方,回山寨了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竟发起酸来了。真丢脸!她连忙用手肘擦鼻子,试图擦掉那份无法控制的脆弱感。

  她真的很粗俗、很没教养吗?她瞪着自个儿不太干净的手臂想。

  她不是早已习惯凶匪寨那群没教养的死男人三不五时地在她耳边聒噪取笑,而她不也一向不以为意的吗?为何今日会有所不同?为何她会受不了死牢头的恶意取笑?或者,那些嘲笑根本就是他的真心话?

  她此生第一次感到迷悯,不了解自个儿那一向规律的心跳为何一碰见死牢头就完全走样。

  她不讨厌他的碰触,甚至有点喜欢。她更爱偷窥他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眼睛。但不知怎么搞的,每当死牢头用他那双彷佛集聚天空所有星光的眼睛凝视着她时,她所能做的就只有逃避,甚至粗野的骂起三字经。

  她一定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么会终日无所事事,脑子里想的净是死牢头那张时而愤怒、时而狂野,但多半温和斯文的脸?

  “哈……哈嗽!”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喷涕。这下可真好,号称“不坏之身”的她居然着凉了。四周的气温愈降愈低,眼看她就要冻死在这荒山野地之中。

  这下死牢头总该满意了吧?再也不用教一个没水准、没教养的粗鲁小孩。

  她愈想愈觉得自己可怜,忍不住大声吼叫:“死牢头,去死吧!”藉以平衡自己少有的哀伤情绪。

  突然间,长及膝盖的野草丛中传来一阵窸蔌的声音。

  “不会那么准吧?”她瞪大眼睛看着草丛,深怕藏匿于其中的“东西”就是被诅咒的对象。

  当她看清楚由草丛中走出来的动物时,她宁愿此刻走出来的是秋飞。

  是狼!那是一匹大得出奇的巨狼!而且它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似乎正准备拿她当点心。

  段雁舞惊惧的站起身,背抵着那棵大树,全身颤抖的看着那匹巨狼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近。

  平时活蹦乱跳的她,此刻却只剩恐惧。她该怎么办?难道她真要成为这只畜生的果腹之物?不行,她得自救!但她手无寸铁,而且那头狼又巨大得可怕,她该怎么办?

  对了,爬树!老爹说过,若是哪天她不幸遇见狼的话,可用这招避难。爬树她在行,她还是凶匪寨里最出名的爬树高手呢!都怪老爹那张乌鸦嘴,这下子不死都不行。

  对峙的人兽之间蔓延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似乎双方都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奋力出击。只不过一个是期待着猎食,另一个则是等着逃命。

  这一刻终于来临。饥饿的野狼决定不再浪费工夫,而不愿意被猎食的小姑娘也不服输的蹬着树节一跃而上,瞬间段雁舞就跃离了地面约莫三尺。

  但巨狼也不是好惹的,它竟不服输的后脚站立、前脚扬起的企图抓下段雁舞,吓得段雁舞赶紧再往上爬,以保持安全距离。

  眼看着到口的猎物竟然飞了,巨狼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霎时天摇地动。

  段雁舞吓得抱紧大树枝,隔着几根粗大的横枝与那匹巨狼遥遥相对。

  巨狼这回是吃不到不甘心,它竟开始在树下徘徊,不时还发出恐吓意味浓厚的长鸣声,企图把段雁舞吓得跌下树来;殊不知它这种行为反而使她更加死命巴住大树枝不放,像只攀树的猴子。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身体发麻失去知觉,即使如此,她还是紧抱着树枝不敢放,因为树下的那只巨狼还没失去耐心,仍跟她玩着“守株待兔”的适戏。

  她好累,也好酸,巨狼再不走开,她一定会先僵死在这棵大树上。一想到自个儿即将成为被风干的枯尸,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好想老爹哟,在她临死之前好想再见他一面。她也想山寨那群好兄弟们,在这个时刻连他们的尖嘴猴腮也突然变得顺眼起来。

  呜——我的命运真乖舛,她忍不住自哀自怜。

  “死牢头,快来救我啦!”说完,她才发现自个儿说了什么。

  她会想秋飞来救她?不是禹宣也不是老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对,不对!她奋力的摇头。但无论她摇得如何用力,就是摇不掉脑中那份荒谬的渴望,她发觉自个儿真的想见死牢头。完了!她病得更重了,竟成了一个被虐狂。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的头摇得太用力,她竟一个不稳,整个身子眼看就要往下掉。守在大树下头的巨狼眼中泛起兴奋的光彩,毕竟人类还是没什么毅力,马上就要掉下来送死了。

  但它的兴奋很遗憾只能持续一下下,因为段雁舞条然清醒又再次死巴着粗大的树枝,终究还是没有成为它的晚膳。只不过,这惊险的滑落让她的姿势由攀爬的猴子变成倒吊的蝙蝠,除了四只手脚之下,她的身子完全腾空,危险地微微震荡着。

  这下完了啦!段雁舞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是必死无疑,她很清楚自个儿再也撑不下去,她的体力已到达极限。

  “爹救我,”她哭了,一向自认为最坚强的她此刻再也无法逞强。“禹宣救我。”她愈哭愈大声,手脚也愈来愈酸。“死牢头救我……”

  她最想见的人的脸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眼前。突然间她好想听他轻柔的声音,就算是在训诫她也行。

  “死牢头救我……”她老用这个绰号称呼他,也许临死前她该让嘴巴放干净点。“秋飞哥救我……”也不对,他不是她哥哥。“秋飞救我,”愈叫愈顺口了。“秋飞救我!秋飞——”

  就是这声凄厉的惨叫,让急得快发疯的秋飞找到了她。

  在山林中摸索了近三个时辰后,秋飞已经急得失去感觉,耐性全失。要是小魔头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老找她的碴。其实原因他自个儿很明白——是嫉妒。

  他嫉妒涯葛,因为涯葛能轻松的与她交谈,能和她打打闹闹就像哥儿们。他更嫉妒她那迟钝异常的脑子,少了一根筋使她什么都用不着烦恼,只要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再配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就能把所有的感觉丢还给他。

  她是这么一个没感觉的女孩,然而他的感觉却特别多,这就是他烦恼的原因,也是他发怒的理由。

  但爱情是自私的,当他倾注了所有的热情之后,便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响应。遗憾的是,小魔头显然没有相同的感觉,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就在他遍寻不着、准备回寨调度兄弟搜山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小魔头,她竟然喊他“秋飞”?他的心欣喜的重跳了一下,但由这高分贝的叫声听来,她八成出事了。

  他没敢犹豫,马上朝声音的源头疾速奔去,未料却看见了一幕几乎令他心跳停止、血液凝结的场景。

  小魔头正摇摇欲坠的吊在树枝上,树下头伫立着一只巨大且凶猛的野狼,似乎在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秋飞见状马上卸下背在背后的弓箭,对着巨狼的颈部,“咻”一声放箭凌空而去,当场射穿它的颈脉。巨狼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便一命呜呼。

  “秋飞、秋飞”紧闭着眼睛嘶吼的段雁舞并没有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一径拉开嗓门吼叫。

  他的名字有这么难听吗?怎么老当家取的风雅之名由她的嘴里喊出,犹如市场中叫卖的菜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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