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就是这两个字让她四处躲避情、桐两兄弟。说来可笑,一个孤苦女子最不需要的就是“自由”,只需有个依靠,但她不同!她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能够自由自在的呼吸空气,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
原本这是很容易的事,直到任意情执意夺走她的自由为止。
年仅二十岁的任意情是个予取予求的任性公子哥,向来只管掠夺而不顾虑他人的死活,这倒颇符合他的名字──任意的挥洒性情。自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日后追逐的命运。
她明白自己若是早一点投降,或许事情会有所不同,但她怎能轻易的将一生输给一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不过讽刺的是,却也因为她的坚持,而使自己与父亲走向另一条不归路。
时光之翼飞回改变众人命运的那一日……
“爹,这宅子简直大得不象话。”跟在父亲──扬州名医唐仕维──身后的唐秋缠,张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只见一条又一条的回廊、直廊、水廊交错成壮观的园林景色,依着水池而建的三层楼建筑采复廊建法,连接了屋宇与花园。
“很吓人吧。”唐仕维宠爱的拍拍女儿的肩膀,“爹特地带你来开开眼界。要知道,一般人想进潇湘庄可不是那么容易,要不是任老爷请我来为任夫人看病,我们哪有这个机会走进潇湘庄。”一般人只能望着朱红色的大门兴叹,根本进不到庄里。
“女儿明白。”唐秋缠点着头说。其实她对潇湘庄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快点回家晒药草,昨天刚采的药草还等着她分类呢。
“唐大夫,这边请。”庄内的总管引唐仕维前往任夫人的厢房,但在看见唐秋缠的时候,迟疑的说:“呃,唐姑娘恐怕不太方便……”
“没关系,我留在这儿好了。”唐秋缠聪慧的接口,以免造成她爹的不便。
唐仕维虽对总管的态度深感不悦,但也不好坚持。虽说他将一身绝学尽传给爱女,但他也明白,即使社会风气比以往开放许多,但一介女子行医仍显得惊世骇俗。
“敏儿,你就留在这儿四处看看吧。别乱跑,爹一会儿就回来。”唐仕维叮咛道。
“女儿知道。”唐秋缠微笑的回答。
看着她爹和总管离去的背影,唐秋缠深吸口气,转头看着四周,这地方真的很大,没人带领的话一定会迷路吧,她边走边想。
突然间,一个轻微的呻吟声吸引了唐秋缠的注意力。她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淙淙的流水声几乎掩盖住那个微弱的声音,但她仔细聆听,并循声来到一个八角亭子,她看见声音的主人正痛苦的弯下腰,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落,神情显得十分痛苦。
唐秋缠二话不说,捉住陌生男子的手腕把起脉来。
没什么嘛,只不过是腹绞痛,下痢而已。
“你──”任意桐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她的身分,便发现嘴里已经被她塞进一粒药丸,他只得吞下它。
“你给我服下什么?”任意桐后知后觉的想到,万一她是死对头派来的,那他岂不一命呜呼?
“葛根。”唐秋缠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看他还能大呼小叫的,情况并不怎么严重。
“葛根?”听都没听过。“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某种毒药吧?
“你连葛根都没听过?真是孤陋寡闻哪。”从小看医书、药典长大的唐秋缠很难理解,有人居然连最基本的药理常识都没有。
“呃,我……”任意桐忍不住脸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葛根味甘辛、性平,无毒,是用来治脾胃虚弱泄泻之用,相当具有疗效。”唐秋缠流利的背诵药典,这是身为大夫的基本常识。
哇!这个女孩很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懂得治病。不过他从没见过她,是家中新来的仆人吗?
“请问你是?”任意桐眼神闪亮,充满兴味的问。这女孩看起来朝气十足,一脸的坚毅。
“我叫──”她甫开口便被打断。
“喂,你过来。”
一个骄傲自大的声音自另一边凉亭传来。坐在那里的年轻男子正不耐烦的挥动着折扇,同时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睛,十分不屑地注视着唐秋缠。
唐秋缠被叫得莫名其妙,这人是谁?实在太没礼貌了。
“我叫你过来,耳朵聋了吗?”任意情极端不悦的起身踱向唐秋缠。这个女仆可真大胆,居然让他喊了两次。
“我……”唐秋缠还没来得及开口指责,随即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抓住,正被拖往另一个凉亭。
“放开我!”甩不开箝制的唐秋缠只能任他拖着走,心里的怒气骤然升高。
“帮我倒酒。”任意情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然后自顾自的坐下,跷起一双长腿看着四周的景致。
这人简直是……好!要她倒酒是不是?倒就倒!
她听话的拿起桌上的酒壶便往他头上倒;原本心情就不甚愉快的任意情根本没料到会遭受这种待遇。
“你──”他瞇起一双狭长的眼睛,眼中射出凶光。这个女仆好大的胆子,竟敢将酒倒在他头上。
“你不是要喝酒吗?怎么样?这酒好不好喝啊?”唐秋缠一点也不怕他杀人般的眼神,气死他最好,谁教他这么没礼貌。
闻言,任意情立刻敛起怒气,眼神不再凶恶,反而是充满邪气,他静静地打量她。
“你不是新来的仆人?”他边说边起身,高大的身影霎时遮去了大半光亮。
“聪明。”唐秋缠语气镇定的说,抬起脸迎视他的目光。
“我早该料到。”任意情的表情莫测高深,眼里闪过难解的光芒。“没有人有胆子敢在我的头上倒酒,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
“那么,你的眼界未免开得太晚了。”面对着愈靠愈近的身躯,唐秋缠的眼神毫无畏惧。
“好利的嘴巴。”任意情的手指不客气地划过她的樱唇。唐秋缠吓了一跳,仍不服输的瞪着他。
“有趣。”好久没遇过这么这么不怕死的人了,她勾起了他的征服欲。“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猜她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胆。
“我管你是谁,反正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到你。”唐秋缠不客气的回话。这人八成以为自己是神佛转世,那副不可一世的跩样,真令人厌恶。
“是吗?”任意情的脸上泛起嘲弄的表情,语气阴森的说:“话别说得太早,相信我,你一定会再见到我,而且必会属于我。”
相信我,你一定会再见到我,而且必会属于我。
这话犹在她耳际回荡,未曾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
望着窗外宁静的景色,唐秋缠不禁叹息了。为何上天这么爱捉弄她?逃避他们兄弟整整三年,结果还是逃不过。原以为将小姐交给袭人后,她就可以浪迹天涯,或者找一处幽静的地方隐居下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呀!
任意桐充满感情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清晰得恍如昨日,而那却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是啊!为什么不求他帮忙呢?是因为自尊心,还是厌倦了当游戏的奖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愿意夹在彷若仇人的两兄弟之间,让自己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三年前的鬼魅又再度缠着她不放。她何德何能,竟能惹得风靡全扬州,甚至全天下的任氏兄弟紧追不舍?意桐的心意她尚能明了,但任意情呢?在他那俊美的外表下又是怀着一颗怎样邪恶的心?
她好累,从小姐被抢亲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而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多亏袭人和大少爷的金蝉脱壳之计,任氏兄弟追的是假的唐秋缠,这不仅给了她脱逃的时间,更让任氏兄弟摸不清她的真正去向。
既然任家的势力是在沿海一带,那么她就往内陆走。她打算走到灵州,一个既偏远又干燥的地方,以避开任氏兄弟的追逐。
看着天上的满月,她又再一次叹息。
愈往北走,天气就愈冷,也愈干燥。
唐秋缠拉了拉身上的棉袄。对住惯了南方的人而言,北方干冷的天气,真的令人难以忍受,而现在不过是初秋的八月。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对于愈趋荒凉的北方景致有些不能适应,她不禁有些怀念长安的繁华。
她忽然想起应该捎封信给小姐报平安,但没有特别关系是无法动用驿站,只能靠亲友间的托付。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她哪来的亲友。
敏儿,咱们是朋友了,对不对?
任意桐急切又诚恳的声音再次回荡于她的耳际,教她不由得又坠入记忆的深渊……
“谁会属于你,笑话!”这人简直讨厌透顶,他到底是谁?唐秋缠睁大一双闪着厌恶的眼眸,直视着任意情挑衅的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