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强盗,没想到在京城里被称为“超好男人”的他,来到洛阳竟会落得如此称谓,也算是意料之外。抡语剑好笑的想。
“据我所知,过去你购买染料时,喻老爷都会跟在你身边是吧?”
咦,他是怎么知道的?哼!不用说,定是全面倒戈的仆人多的嘴。
“那又如何?”就算没有她爹,她照样能做买卖;即使她爹仍在世时,生意也都是她谈的。“我看不出来这有何差别?”她的表情愈趋倔强。
当真是冥顽不灵哪,抡语剑不禁苦笑。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的诸多限制,却宁可死守着“不需要男人帮忙”这个蠢念头,拒绝他的好意?
“随便你吧,既然你坚持独自前去购买,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不给她一点教训不行,必须让她真正认清社会的现实面才行,一个女子根本无法独立行事而不受人议论。
他意外的好打发,教喻希柔愣了一下。就这样?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她随即耸了耸眉,也许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他不过是纯粹好心想帮忙而已。
不过,等她和染料店老板讨价还价了一个时辰之后,她确定,她根本是被耍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再次咒骂男人。为何身边一失去了个依靠,人的嘴脸也跟着不同?过去染料店的老板可说是有求必应,价钱好商量得很,现在却看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好欺负,硬是无理的抬高价钱。
一钱金粉要八两,他怎么不干脆去抢?!喻希柔愈想愈呕,要不是她爹临终前留给她这么个大麻烦,她才懒得理会像染料店老板这种恶人。
怎么办?皇室祭祖大典在即,而其中所需要用到的原料丝线又特别麻烦,不但品质要精挑细选,就连丝线的色科也不得马虎。
当然她是可以唤着牙买下来,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就不信她非任那些臭男人剥削不可。
看样子她也只能求抡语剑帮忙了,反正横竖都得求人,求他至少可以省点银两。
喻希柔一回到绣坊后便发现,他已经等在大厅里头,手中还捧着一杯热茶,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
“回来啦,染料买到了没啊?”跷着二郎腿,优闲地嚷着茶的论语剑连头都没拾起来便开口问道。他故意刺激她,深知以她不甘损失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任对方狮子大开口。
这混帐!
喻希柔在心底忿忿地开骂,从他那微扬的嘴角就不难看出,她的挫败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敢发誓抡语剑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整垮她的,要不然怎么每一次对阵她都输得惨兮兮的?
“没买到。”这三个字讲得是咬牙切齿。
“真的?”抡语剑故意不问原因,径自低首喝茶。一个人若需要别人帮忙,最好懂得“卑躬屈膝”这四个字。
这人根本是故意的!竟然不问她买不到染料的理由,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
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银两,喻希柔只好暂时将自尊抛到脑后,反正低声下气又不会少一块肉。
“呃……”可是这还真难开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他打趣的目光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买染料?”
好了,她终于说出口了,现在就等他的反应。不用说他定是会讥讽她一番。
果然他的反应没有教她失望,如同意料中狠狠的削她。
“你不是说,有没有我陪都没什么差别,怎么这会儿又回过头来找我帮忙了?”他的语气满是嘲讽。
“呃……”她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因为这是事实。
“是不是发现店老板突然狮子大开口,非把你咬出血来才甘心,所以你才回头来找我,因为你不甘损失?”
这人真是个讨厌鬼,非得把话挑得这么明不可吗?
“你——”喻希柔,忍一时可以永保平安,不要太过冲动。她拚命在心里告诫自己。“你说对了。”
“我就说嘛,”抡语剑故意笑得很得意,仿佛她的困窘不于他的事一样。“这年头的商人最贪利,也最懂得利用人的弱点。”
你还不是一样!她差点气得跺脚。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忘了他也是名商人,而且还是个极度狡猾的商人,这回她算是认栽了。
“你能不能陪我去?”她硬着头皮再次请求。先前她花了不少时间在她爹的后事上,现在离交出绣品给皇室的时间已经愈来愈近,近到令她心焦,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拖延。
“可以。”抡语剑二话不说的答应。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刁难她,他只是想让她明了,这世上有很多事都出于无奈,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尤其对女性来说更是如此。
她需要人保护,或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但时间和现实环境将教会她这一点,他并不急着催促她。
对付一个自以为成熟的小女孩需要的只是耐心,而他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
从他决定要履行婚约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相当的心理认知,可能必须背负这个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包袱跟他一样,对于这桩婚事心不甘情不愿的,甚至想利用他做挡箭牌。
“真的?”喻希柔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竟这么轻易的答应,没有冷言冷语一番?
“别把男人全想成强盗、土匪。”虽然到目前为止她所遇见的男人都很像。“我向你保证我并不像你想像中嗜血。”
他这句又似嘲讽又似劝告的宣言成功地让她的脸颊爬满了红晕。
她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没办法,多年来的独立让她的脑海中只存在一个意念——防范!
她必须不断的和一些觊觎她美貌、家产的男人打交道,对他们而言,她的刺绣天赋让她就像是摇钱树,她不想沦入被人控制的命运,因此只有选择防范。
但或许她错了呢?或许眼前的男人真的不一样?
“走吧。”抡语剑轻声说道。能够让她开始思考已经够了,不能逼得太紧。
他起身踱至大厅门口停下,用混和着温柔与了解的眼神凝望着她,缓缓的伸出右手。
这是某种宣示吗?喻希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手放进他的大手中,在那看似握有全天下的巨掌里,仿佛包含了无限的力量,那带给她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抡语剑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她。他知道她的内心正在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未来交由他掌握;她会吗?
她迟疑了一下,看在他眼里仿佛有千年之久。直到她的小手落入他的掌中,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渴望握住她,让她的小手从此不再孤单。
“我们所掌握住的是彼此,你掌握了我,我也掌握了你。”他温热的掌心传达出同样温热的讯息,“这并不是一场竞赛,而是相互依赖。你能了解吗?希柔。”
依赖……听起来多么温暖的字眼啊。过去她一直扮演着被依赖的角色,而今她却必须从新认识这个字,放任自己去依赖眼前这个男人。
她真的做得到吗?
“未来的路还很漫长,我们要学习的地方也还很多;学习如何相处,学习如何尊重彼此。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让自己去体会这些过程,不要再封锁你的心,希柔。把自己的感觉释放出来,把原来的你自心墙里解救出来,我想看见真实的你。”那必定是教人心醉神迷的时刻。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看着他诚挚的表情,喻希柔几乎要因心中的感动而落泪了。
只是封锁了不久的心扉一时间难以打开,她不知道该不该将钥匙交给他。封藏的感情一经开启,她怕连自己也阻止不了它的狂沙。
“别着急。”看见她的不安,他也跟着心疼。“让一切自然发生,你将会慢慢发掘,不要勉强自己。”
“若是我不能呢?”她没把握自己做得到。“若是我在努力了之后发现,我还是无法接受你,无法接受这桩婚约,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虽然抡语剑有这份自信能得到她的心,虽然她所提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作出决定。
“那么,我就同意解除婚的,还你自由。”
她是在作梦吗?只是为何这梦境没有她想像中甜美,反倒是充满苦涩?
“试试看吧。”连自己都觉得意外,喻希柔发觉她是真心想试试看信赖人的感觉。
托染料店老板之福,原本还处于战争状态的两人竟莫名其妙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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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喻希柔和她爹一起上市集时,总是自顾自地闪躲人群,因为她爹的眼睛从没一刻放在她身上,老是像采花贼般的东瞄西瞟。要不因为碍于现实,她才懒得同她爹一道出门,简直丢脸透了。就因为有这种老爹,她只好学习独立。放眼全天下,还真找不出几个像她爹那种男人,成天只会伸手要钱,其余一概不管,甚至连他的独生女也被他拿来当作生财器具,一个劲的帮她找生意,让她一天到晚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