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这抡语剑是怎么搞的?也太没同情心了吧。
她豁出去了,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哀怨动人。
“所以说,抡公子只要能帮我避过这一门亲事,咱们做做样子就算了,就算是休妻也行。反正到了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她愈想愈兴奋,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对!就休妻好了。用休妻这一招,包准邢连会倒尽胃口,然后我就可以——”
“自由自在、毫无牵挂的回家?”抡话剑好心的帮她把话说完。
从他那张一号脸上,实在看不出丝毫情绪,喻希柔只得投降。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比她把“一”字写得更完美的人。
“请问,你懂得‘残花败柳’的意思吗?”抡语剑故意在那四个字上加重音,并朝她走近。
“当然懂。”要命!他怎么又靠过来了。
“不,我不认为你懂。”自大的小妮子,他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男人可不是好惹的。
“要想‘残花’,首先就必须像这样。”他说完便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的举动令喻希柔当场怔愣,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不断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至于‘败柳’嘛,那就更严重了……”他以大拇指轻轻勾勒她的唇线,趁她还没回魂之前,迅速板开她的嘴唇,将食指伸进她的口腔内,轻触她的舌尖,并在她的耳边留下—声轻柔的低吟.“想不想试试看?希柔……”最后这两个字根本是用吹的。
这男人!
她第三次想退后,但未料脚下一滑,登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后倒去,幸好抡语剑及时伸手接住她。喻希柔就像是在练武般身体往后弯,抡语剑的身体紧贴着她,背后则多了只他的手。
“放……放开我!”她脸红的命令道。这姿势实在太不雅观。
“遵命。”语毕,他十分合作的放开她,冷眼的看着她倒在地上。
喻希柔七手八脚的爬起来,“你——”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一双美眸死瞪着他。
“喻姑娘,”他的表情可称得上是和蔼可亲。“你若还想做成这一笔交易的话,最好收敛一下你的态度,或许我还会考虑接受你的提议,大伙好聚好散。”
“若是我不呢?”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敢威胁她。
“那么,”他笑得就像一个纯洁的男孩般无害。“我就只好按照当初的约定,将你带回京城成亲,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绣坊。”
喻希柔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个笑得像个男孩的男人竟然如此坏心眼!
“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了,麻烦帮我准备好客房。”他说着便转身离去,大摇大摆的就像是绣坊的男主人。
“混蛋!”
喻希柔对着他的背影开骂,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竟会如此的背。
她是招谁惹谁了?前有邢连那只大色猪,后有抡语剑这只大恶狠,老天爷是存心要让她的日子过不下去吗?
看着好了,她发誓。从明天开始她要改变战术,装出一副可怜相以搏取抡语剑的同情,然后等一切搞定之后,再狠狠一脚踹开他。
就这么办!
她忿忿的提起一桶水继续加热,并将蚕茧—一丢下,一面搅动着竹夹子,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这情景倒满像女巫在念咒文。
第三章
喻希柔发现想和做之间的确存在着一段很大的距离。
像此刻,她就必须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以免一时冲动拿起灶中烧得通红的木块塞进抡语剑的嘴里。
“抡公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一如往昔的冷静;天晓得这有多难。“你除了看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吗?”看看看,她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事啊。”抡语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注视她忙进忙出。“我是客人,能有啥事让我忙的?”喻希柔真还是有趣哪,明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却不肯开口请他帮忙。
说真的,他还真佩服她的精打细算。购买蚕茧的确要比买已烘好的蚕丝来得便宜,而且品质也较容易控制。
由她这项举动就不难看出,她是个事必躬亲的女孩,这项特质教他印象深刻。就他所知道的,大多数十六岁的年轻少女都好逸恶劳,特别是她家正好有些钱的话。
但喻希柔不同,她不仅喜欢亲自动手,还喜欢掌握大权,任何会妨碍到她的男人,最好趁早滚蛋。
他并不反对和一位既聪明又美丽的佳人卯上,但若她想扳倒他的话那又另当别论。欣赏她的优点是一回事,但真正挑战他的权威又是另一回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爬到他的头上,不论是男是女都一样。
“为什么不干脆购丝?”他直接问。以同是商人的立场,他对她的经商手腕极为好奇。
他的问题吓了她一跳,不过她还是选择回答。这个绣坊里住的全是一些平庸之辈,从没人能跟她讨论这类话题。
“有两个原因。”她停止烘丝的动作,暂时让灶架上空着。“一是因为购丝的价格太贵,二是因为品质难以控制。”她差点忘了抡语剑也是个商人,难怪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跟他想的一样。抡语剑不禁绽开一抹浅浅的微笑,露出颊边若有若无的梨窝。
这男人竟有梨窝也!喻希柔不禁愣了一下,怎么昨天没有注意到?原本一个大男人脸上有梨窝实在是一件怪事,但他硬是有办法教人不觉得哪里怪,真是个特殊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气势吧!他的外貌英挺、器宇非凡,仿佛生来就该是个领导者,所以原本应该是显得怪异的小梨窝,摆在他脸上却显得极为自然。
“你的生意做得真精。”抡语剑称赞道,走近灶旁观察那些已烘好的丝线。“这些丝线的品质相当不错,足见你是个挑茧好手。”
唯有精于此道的人才能一眼看出这些丝线的品质,喻希柔有些惊讶于他的博学广闻。
“抡公子也懂得挑茧、缫丝?”她十分好奇,就算是买卖布匹的商人也不见得懂得这些。
“一点。”他回答得很谦虚。“由于抡庄也经手些织品买卖,所以在下多少懂得一些,并不专精。”
才怪!喻希柔才不相信他的话。她敢断定他懂得绝不只有“一点”,瞧他深谙缫丝的每一个步骤,就不难了解他对织造这行了解的程度。
她倒想看看他要虚伪到什么时候。
她决心考考他。
“抡公子你真谦虚。”她拿起一团丝线左右摇晃,没有注意到丝线的线头已然掉落。
抡语剑看见了,但他故意保持沉默。由喻希柔的表情来看,她大概想燃起战火。
也罢,闲来无事,玩玩也不错。他双臂抱胸等她出招。
“你一定知道缫丝之后该进行哪一道手续吧?”她等着他露出马脚,丝毫未曾察觉她好不容易才卷成的丝线团正在快速消失。
“练丝。”抡语剑努力憋住笑意。要是喻希柔知道她的宝贝丝线正以流水般的速度迅速往下掉,她不知道会怎样?
“露出马脚了吧?”她兴奋的笑道,仿佛抓到他什么把柄似的,她就不信他还能再继续虚伪下去。“我就说嘛,你懂得必定很多。”而她不确定那是好还是坏,那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
“我看不出来我懂得多不多有何重要性。倒是你,快一点将那些可怜的丝线捡起来才是上策。那些丝线全沾满了灰,怕是已经不能用了。”他总算肯“好心”提醒她,她的丝线已经掉得快差不多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喻希柔连忙低头一看。
完了!这些丝线可是上等品呢,沾上的灰要是洗不干净,就算是练丝也遮掩不了。
“干嘛不早点提醒我?”她低着头边捡边骂道。这男人的心肠比毒蛇还恶毒。
“我怎好打断你出题考人的兴致?”他又笑了,笑得如同孩子般无真无邪。
“你——可恶!”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世上怎么会有人心肠邪恶,却长得一张无害的脸皮?
“需不需要帮忙?”抡语剑好心的提议道。乐得看她与满地散落纠缠的肮脏丝线奋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
“不需要!”她气得咬牙切齿,再也无法保持良好风度。
闻言,抡语剑微挑一眉,不疾不徐的放下双手,对着喻希柔的头顶轻轻丢下一句,“那你就慢慢捡吧。”最好捡到日落为止。
说完,他当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照例又留下喻希柔对着他的背影开骂。
抡语剑,先别得意,我一定要扳倒你!
看来她是完全忘了昨日的誓言——要装出一脸可怜相搏取他的同情。
这对一位发号司令惯了的女暴君而言,的确不容易做到啊。
“我要杀了他、剁了他、阉了他!”
正坐在花厅喝茶的喻希柔恨恨的发誓。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那个姓抡的家伙简直比毒蝎子还毒,竟然看见她的宝贝丝线掉落地上而不出声提醒她,害她白白浪费了一大捆上等丝线。